【正文】
七曰:
昔舜欲旗古今而不成①,既足以成帝矣②;禹欲帝而不成,既足以正殊俗矣③;汤欲继禹而不成,既足以服四荒矣④;武王欲及汤而不成,既足以王道矣⑤;五伯欲继三王而不成,既足以为诸侯长矣;孔丘、墨翟欲行大道于世而不成,既足以成显名矣。夫大义之不成,既有成矣已⑥。
《夏书》曰⑦:“天子之德广运⑧,乃神⑨,乃武乃文。”故务在事,事在大⑩。地大则有常祥、不庭、歧母、群抵、天翟、不周,山大则有虎、豹、熊、螇蛆,水大则有蛟、龙、鼋、鼍、鳣、鲔。《商书》曰:“五世之庙,可以观怪。万夫之长,可以生谋。”空中之无泽陂也,井中之无大鱼也,新林之无长木也。凡谋物之成也,必由广大众多长久,信也。
季子曰:“燕雀争善处于一屋之下,子母相哺也,姁姁焉相乐也,自以为安矣。灶突决,则火上焚栋,燕雀颜色不变,是何也?乃不知祸之将及己也。”为人臣免于燕雀之智者寡矣。夫为人臣者,进其爵禄富贵,父子兄弟相与比周于一国,姁姁焉相乐也,以危其社稷。其为灶突近也,而终不知也,其与燕雀之智不异矣。故曰:“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皆乱,无有安身。”此之谓也。故小之定也必恃大,大之安也必恃小。小大贵贱,交相为恃,然后皆得其乐。定贱小在于贵大,解在乎薄疑说卫嗣君以王术,杜赫说周昭文君以安天下,及匡章之难惠子以王齐王也。【解说】
“谕大”,意思是要了解“大”的重要。本篇指出,“小大贵贱”是“交相为恃”的,而“定贱小在于贵大”。文章以舜、禹、汤等古代圣贤为例,说明任何事情的成功,都是由于所追求的目标远大。指出,即便远大目标实现不了,但必有所成,即所谓“夫大义之不成,既有成矣已”。本篇之意仍在于讨论治国之术与为臣之道。
本篇与《务大》篇内容多有重复,可参阅该篇。【注释】
①旗古今:包罗古今的意思。旗,旧校说:旗一作“裮”。作“裮”是。帽,通“冒”。覆盖,这里是包罗的意思。
②这句和以下几句都是说,要有远大志向,即便大志未能实现,但必有成就。
③殊俗:异方之俗。
④四荒:四方极远之地。
⑤既足以王道矣:此句当有脱误。《务大》篇作“既足以王通达矣”,此句当据以订正。通达:指舟车人力所能到达之处。
⑥既有成矣已:“矣”、“已”二字当衍其一(依毕沅说)。《务大》篇无“矣”字,此处“矣”字疑衍。
⑦《夏书》:古逸书。引文今见于伪古文《尚书·大禹谟》,文字略有出入。
⑧广运:广大深远。
⑨乃:助词,无义。神:玄妙神奇。
⑩务:事。事:做。
常祥、不庭、歧母、群抵、天翟、不周:都是山名,所在不详。可参阅《山海经》。
螇蛆:当是兽名。毕沅说“或是猨狙”。猨狙,猿猴。
鼋(yuán):大龟。鼍(tuó):鼍龙,鳄鱼的一种,俗称“猪婆龙”。鳣(zhān)、鲔(wěi):两种大鱼。
《商书》:古逸书。
空:通“孔”,小洞穴。陂(bēi):池。
季子:人名,生平不详。
屋:房顶。
姁姁(xǔxǔ)焉:喜悦自得的样子。
突:烟囱。决:缺,裂。
比周:结党营私。
天下:指天子统辖的范围。国:指诸侯统辖的范围。家:指大夫统辖的范围,即采邑。
小:身对于家,家对于国,国对于天下,都是小。反之为大。
薄疑说卫嗣君以王术:参见《务大》篇。薄疑以“乌获举千钧,又况一斤”为喻,以“千钧”喻王术,以“一斤”喻治国,说明掌握了王术(“大义”),治国(小事)极易。强调了贵大之意。
杜赫说周昭文君以安天下:参见《务大》篇。杜赫,周人。周昭文君,战国时东周之君。周昭文君愿学安定周国之道,杜赫用安定天下之道劝说他,其意仍在于明“务大”之旨。
匡章之难惠子以王齐王:参见《爱类》篇。匡章,齐人,曾为齐威王、齐宣王将。惠子,姓惠名施,宋人,曾为梁惠王相,庄子的朋友。本文取惠子王齐王以说明贵大之旨。
第66章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