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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南缵
  广汉守南缵尝为人言:
  至德中有调选得同州督邮者,姓崔,忘名字,轻骑赴任。出春明门,见一青袍人乘马出,亦不知其姓字,因相揖偕行。徐问何官,青袍人云:“新授同州督邮。”崔云:“某新授此官,君岂不错误乎?”青袍人笑而不答。又相与行,悉云赴任。去同州数十里,于斜路中,有官吏拜迎。青袍入谓崔君曰:“君为阳道录事,某为阴道录事。路从此别,岂不相送耶?”崔生录之,即与连辔入斜路,遂至一城郭,街衢局署,亦甚壮丽。
  青袍人至厅,与崔生同坐受谒,通胥徒、僧道等讫,次通辞讼狱囚,崔之妻与焉。崔生大惊,谓青袍人曰:“不知拙室何得至此?”青袍人即避大案后,令崔生自与妻言。妻云:“被迫至此,已是数日,君宜哀请录事耳。”崔生即祈求青袍人,青袍人因令胥吏促放崔生妻令回。崔生试问妻犯何罪至此,青袍人曰:“君寄家同州,应同州亡人,皆在此厅勘过。盖君管阳道,某管阴道。”崔生淹留半日,即请却回。青袍人令胥吏拜送,曰:“虽阴阳有殊,然具是同州也,可不拜送督邮哉!”青袍人亦偕饯送,再三勤款,挥袂,又令斜路口而去。
  崔生至同州,问妻子,妻子云:“病七八日,冥然无知,神不识生,愈才得一日。”崔生计之,恰放回日也。妻不记阴道见崔生时,崔生言之,妻始悟如梦,亦不审记也。
  ○侯遹
  隋开皇初,广都孝廉侯遹入城,至剑门外,忽见四黄石,皆大如斗。遹爱之,收藏于笼,负之以驴,因歇鞍取看,皆化为金。遹至城货之,得钱百万,市美妾十余人,大开第宅,近甸良田别墅,货买甚多。
  后乘春景出游,尽载妓妾随从,下车陈设酒肴。忽有一老翁,负大笈至,厕下坐。遹怒诟之,命苍头扶出,叟不动亦不嗔恚,但引满杯啖炙而笑云:“吾此来求君偿债耳。君昔将我金去,不忆记乎?”尽取遹妓妾十余人,投之于笈,亦不觉笈中之窄,负之而趋,走若飞鸟。遹令苍头驰马逐之,斯须已失所在。自后遹家日贫,却复昔日生计。十余年,却归蜀,到剑门,又见前者老翁,携所将妓妾游行,傧从极多,见遹皆大笑。问之不言,逼之又失所在。访剑门前后,并无此人,竟不能测也。
  ○巴邛人
  有巴邛人,不知姓名,家有桔园。因霜后,诸桔尽收,余有两大桔,如三斗盎。巴人录之,即令攀摘,轻重亦如常桔。剖开,每桔有二老叟,鬓眉皤然,肌体红润,皆相对象戏,身长尺余,谈笑自若,剖开后亦不惊怖,但相与决赌。决赌讫,一叟曰:“君输我海上龙王第七女须发十两,智琼额黄十二枝,紫绢帔一副,绛台山霞宝散二庾,瀛洲玉尘九斛,阿母疗髓凝酒四钟,阿母女态盈娘子跻虚龙缟袜八纟两,后日于王先生青城草堂还我耳。”又有一叟曰:“王先生许来,竟待不得,桔中之乐,不减商山,但不得深根固蒂,为愚人摘下耳。”又一叟曰:“仆饥矣,须龙根脯食之。”即于袖中抽出一草根,方圆径寸,形状宛转如龙,毫厘罔不周悉,因削食之,随削随满。食讫,以水噀之,化为一龙,四叟共乘之,足下泄泄云起。须叟,风雨晦冥,不知所在。巴人相传云:百五十年来如此,似在陈隋之间,但不知的年号耳。
  ○刘法师
  贞元中,华州云台观有刘法师者,炼气绝粒,迨二十年。每三元设斋,则见一人,衣缝掖而面黧瘦,来居末座,斋毕而去,如此者十余年,而衣服颜色不改。法师异而问之,对曰:“余姓张名公弼,住莲花峰东隅。”法师意此处无人之境,请同往。公弼怡然许之,曰:“此中甚乐,师能便往,亦当无闷。”
  法师遂随公弼行,三二十里,援萝攀葛,才有鸟道,经过崖谷险绝,虽猿狖不能过也,而公弼履之若夷途,法师从行亦无难。遂至一石壁,削成,高直千余仞,下临无底之谷。一迳阔数寸,法师与公弼侧足而立。公弼乃以指扣石壁,中有人问曰:“为谁?”曰:“某。”遂划然开一门,门中有天地日月。公弼将入,法师随公弼亦入,其人乃怒谓公弼:“何引外人来?”其人因阖门,则又成石壁矣。公弼曰:“此非他,乃云台刘法师也,余交战,故请来此,何见拒之深也?”又开门,内公弼及法师,公弼曰:“法师此来甚饥,君可丰食遣之。”其人遂问法师:“便能住否?”法师请以后期。其人遂取一盂水,以肘后青囊中刀圭粉糁之以饮法师,味甚甘香,饮毕而饥渴之想除矣。公弼曰:“余昨云山中甚乐,君盍为戏,令法师观之。”其人乃以水噀东谷中,乃有苍龙白象各一,对舞,舞甚妙,威凤彩鸾各一对歌,歌甚清。顷之,公弼送法师回,回顾,惟见青崖丹壑,向之歌舞,一无所见矣。及去观将近,公弼乃辞。
  法师至观,处置事毕,却寻公弼,则步步险阻,杳不可阶,痛恨前者不住,号天叫地,遂成腰疾。公弼更不复至矣。
  昭应县尉薛公幹为僧孺叔父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