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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公自被围,即申报告朝廷,乞兵为援。朝廷累行下金州、江州都统司发兵解围,又募死士从间道赍蜡弹告急诸处,乞救兵者不知其几,凡三月,救兵竟无一人至者,公多方措置,以守为攻,方能战退。初虏以二十万众突滩过江,自以为得计,意欲以靴尖蹴倒襄阳城,人多劝公白昼出兵,公独坚执,以彼众我寡,彼骑我步,城外地平,乃骑军所宜,只宜夜间劫寨,间或白日出兵,必预料先胜而后求战,所以每出必捷,前后大战十二,水陆攻劫二十四,虏人马死伤几半,如擒到千户萱阿里孛供称:虏渡滩日,诸军淹死九千二十七人,马三千余匹;攻城死伤二三万人。纳合道僧亦称:其父吾也万户所部五千人过江,淹死者千余人,细听万户小谋克所管三千人全没,一军一队所知如此,他可见矣。我军累次出城攻劫,并因攻城伤重而死者,才数十人而已。
  公驭军纪律甚严,赏罚无私,凡遇劫寨获捷,支槁钱银略无所靳,每有官兵用命入贼者,即不用次升差。犯令者必从军法,与士卒同甘苦,襄阳酒库日入不下一二千缗,公皆不容酤卖,每出战遇雪寒,即时给散士卒,以示投醪之意。
  先是,虏于滩浅处创立鹿角,深处以巨石缒拒马,阻碍舟船。公令人拔取拒马百余,尽毁鹿角,舟行得以无碍。天久不雨,公虑城濠水涸,乃创水车,于城东西两堤岸踏水入,濠赖以不涸。又虑民间阙食,凡贫乏下户,悉以常平米分四隅差官置场赈籴,故围闭虽久,人无饥民。四外惊移之人入城无所依者,悉令入郡治,给以钱米,病者命医治疗。寻常久晴,多虑火烛,公措置有方,迄围解,竟无遗漏,居民得以安枕。
  公素厉大节,忠赤贯日,虏又令人来城下说降,至大呼云:“西川大将吴曦已降,我本朝已封为蜀王,招抚固尽忠于国,奈何使襄阳一城生灵尽陷汤火中?”或用箭射书入城,公即对来人焚之,或碎之,不能止。后有来者即射杀之,方畏而不至。虏言吴曦受降,公初不之信,及围解,乃知曦事果然。
  公日夜劳心,寝不安枕,食不下咽,衣不解带,事无巨细,必竭心思。故随机应变,每发必中,如开重濠以陷炮,穴墙道以出兵,织竹笼以绊马,用层桌以列弩,夜易收兵之号,潜驾袭虏之舟,作泥炮及蒺藜箭,皆兵法所不载。公遇敌,凡事必审而后举,尤好咨访利害,有一谋一策可取者,不论高下,必采用之,所以算无遗策。虏凡两处创土山,采伐林木,四远皆尽。既遁,贼于寨屋壁上题云:“千辛万苦过江来,教场筑座望乡台。襄阳府城取不得,与他打了丰年柴。”缘围蔽已久,城中柴贵,每千钱仅能买十余斤,民至有拆屋或取牛马骨供爨者。及毁土山,柴薪有数百万,担以供军民烧用,故有是云。语虽鄙,真情乃见。上以公十二月三日及正月连日之捷,除公为正任团练使,公曰:“宗社威灵,士卒用命,某何功之有?”围解之后,亦未尝言。万年久隶戎行,从公出边,以擐执之余,或预闻帷幄之谋,虽识见卑陋,无涓埃裨赞,而公之施设,皆所目击。虏退方数日,拿笔编次始末,不暇为文,异时记事赞功,有太史氏在此,亦足以备搜访之实迹云。
  襄阳自围闭,以至围解,凡九十日,《却虏始末》虽具载,录中所有措置事目,复列如后:
  襄阳府城周围共九里三百四十一步,城外有羊马墙,墙外有水濠,复自羊马墙之外,创设鹿角一重。
  北门城外东西有两雁翅,抵江稍低数尺,其城外江岸下舟船甚多,恐虏人不测掩袭,遂以两雁翅城之里,创立木栅于城下,两堤岸开重濠,设鹿角两层,又用破车连楼如拒马,伏壮士守之,城上已有弩手,复用战船载弩手于江岸下,日夜为备。
  虏人每来攻城,城上以石炮打之,虏复用打入,城上遂令诸军用黄泥以牛马鹿毛搅和为泥炮,如气球样,或日晒乾,或用火炙,打于城外,人无不立死。如著地,即碎,不复为虏用。
  旧城上止有炮一十六座,遂措置创增,造大炮及旋风炮共九十八座,于城上并城里拶城脚安顿,如城脚下安顿者,皆九梢十梢大炮。
  敌楼上防虏人炮石,用木造框子,每个每方丈余,及用麻索于框上结成网笆,立在敌楼上,遇有炮石打来,即著网而坠。又于敌楼外作皮帘,又用布袋盛糠秕,置敌楼战栅上,虏炮打入,著皮帘即弹去,著糠袋即住,不损坏楼子。
  创造一等箭,名曰蒺藜箭,每遇与虏交战,射入虏阵中,人马踏之,无不倒者。
  城内居民分四隅,五家结为一甲,互相觉察奸细,仍随隅分队,各有所部,多备潜火器具,以防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