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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恩怨

  “开门!老头子,开门!”
  屋内亮起一盏灯,不一会,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来到门口,停住,隔着门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
  “什么人?你要做什么?”
  “是我,听不出吗?你要的东西我已经带过来了。”
  门打开了,血医仙提着蜡烛向外望了望,烛光照亮了正站在门口的逆无尘的脸。血医仙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显出怀疑的神色。
  “东西呢?”
  “在车里。”
  顺着逆无尘指示的方向,血医仙又把蜡烛举起,伸到眼前,向庭院门口望去,夜色中隐约辨出一个马车的轮廓。血医仙把头扭向逆无尘,一脸的疑惑。
  “你驾辆马车过来做什么?只不过是个人头而已。”
  “你只是让我带东西来,又没有规定我如何带来。”
  血医仙迟疑了片刻,又向马车方向仔细瞧了瞧,实在拿不准逆无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半信半疑地来到车前,推开车门,车内只有一个女童被五花大绑着扔在一角,不知因为受到过度惊吓还是过于疲惫,女童已经昏睡过去。血医仙心头一惊,赶紧将车门关上,快步走回逆无尘跟前,抬头愤怒地望着他,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带姬春的人头来见我,你带个小姑娘回来做什么?你在拿我寻开心?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确实照你说的去做了,姬春的项上人头就在车内,只不过还连在脖子上,至于要不要取下来,你自己定夺。你只要我帮你把人头取来,可没说不让我连着身子一起带来。我已经实现了我的诺言,如果你不履行你的诺言,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逆无尘一抹桃唇弯出一个冷笑,双眼冷冷地看着血医仙。
  “你说这个女孩是姬春?你少糊弄我,以为我不知道?姬春应该是个三十多的妇人,而这小女孩顶多才十来岁,你分明是在戏弄我!”
  “没查清缘由,仅凭一己之见断事,到底谁愚?血医仙,先不论车里的女孩是谁,你可认得这块玉佩?”
  说完,逆无尘从怀中掏出那枚方形玉佩,举到血医仙跟前。不出他所料,血医仙见到玉佩之后脸色大变,眼口大张,愣愣地望了玉佩许久,突然一伸手,就想从逆无尘手中夺下玉佩,却被逆无尘抢先一步闪开,扑了个空。
  “你…你从哪里得来的玉佩?你见过姬春那个妖妇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玉佩是我从当铺里拿回来的,已经是我的了。”
  “一派胡言,这玉佩明明是我孙儿的,是我亲手交给他的,拿来!快给我拿来!”
  说话间,血医仙已经疾步上前,欲抢玉佩,不想再次给逆无尘轻松闪开。几个争抢来回之后,血医仙体力不支,放弃了抢夺,站在一旁,弓着腰,喘着粗气,一脸不满地瞪着逆无尘。逆无尘嘴中发出一声轻笑。
  “你说是就是吗?无凭无据的,我可是被人告知这玉佩原来的主人姓诗,是个大夫。”
  “岳儿,我的岳儿,没…没错,就是这块玉佩,你快给我!”
  逆无尘来到血医仙跟前,眯起一双媚眼,自上而下地细细打量着血医仙。
  “诗五岳是你的孙儿?”
  血医仙一把死死抓住逆无尘的双臂,虽然是童颜,但逆无尘感觉他真的老了,从眼神中透出的老态。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你从哪听来的?是姬春!是不是她!妖妇,居然还有脸承认。岳儿,岳儿都是让她给害死的!我的岳儿…”
  “你有何凭据说你孙子是被她害死的?”
  “当年有个师弟与我一同学药,他的资质不如我,师父将他毕生心血全部传授于我,,没有传他,他便心生嫉恨。我看他为人还算诚恳,师父死后,仍和他保持来往。我花了50年的时间写成一部百草集,里面记载了一百种世间无药可解的奇毒。不想被他假托正义言辞给骗了去,那是我大半生的心血,怎能给这个卑鄙小人骗了去?我一直寻他,他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直到前几年,才终于让我寻到了他的后人,他的孙女姬春!只可惜等我发觉时已经晚了,那毒妇与我孙儿相恋,两人准备结婚了。我极力反对,与岳儿大吵了一架,将他赶出家门,断绝关系。可这次我又做错了,没过几年山下就传来岳儿的死讯,那毒妇还居然改嫁给了杀夫仇人,其实她早有预谋谋害我岳儿,当初我就该一刀杀了她!不该心软的!”
  “既然你如此恨她,为何不自己下山找她寻仇?”
  “当年若不是与岳儿立下誓言,我早就下山手刃仇人了。”
  “所以你就跟我做了交易?”
  血医仙没有回答。
  “看来你是真老了,不然就是研究药草成疯了。你说你师弟是卑鄙小人,那我问你,自他窃了你的百草集后,这世上可有发现奇毒的传闻?他可曾利用你的书换取过名利、金钱?这东西既不能换钱,又不能治病,还要处处提防被人发现,他何苦偷你的书,背上这卑鄙小人的骂名,四处躲你追捕?再来,你孙儿死后,你却因为一句无聊的誓言,始终不肯下山查明真相,一味听信谣言。你不是疯了是什么?”
  “什么真相?当年要不是那个毒妇将我孙儿骗下山,他怎么会落得惨死的下场?”
  “不下山,难道像你一样,在药篓里度过一生,临老时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血医仙冷哼一声,从逆无尘身边走开,来到庭院的中间。
  “我对你们家的恩恩怨怨一点兴趣也没有,车上的人确实就是你要找的姬春,要杀要剐随你的便。至于柳千蝶,我也不想再多问,我能做的全做了,她的死活也与我无关了。告辞!”
  “等等!”
  血医仙一把上前拦住逆无尘。
  “告诉我,你在医馆里有没有见过那个毒妇?她是不是活得很风光?我不要你杀她,你带她来见我,我就帮你救活柳千蝶。”
  逆无尘抽出悬池,不知为何,他心中起了杀意。
  “老家伙,不要在这里自说自话了!”
  整个院子立即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两人都闭口不语。
  “我再说一遍,柳千蝶的死活已与我无关,你想知道真相就自己去问车里面的人。若你再来烦我,我会毫不犹豫地砍下你的脑袋,现在给我滚开!”
  “你!”
  血医仙顿时脸涨得通红,紧握双拳,愤怒地蹬着逆无尘。这要是在里界,什么人敢这么看着他,他早把对方的眼睛刺瞎了。果然自己变心软了。逆无尘走过去,将玉佩放进他手中。
  “真相就在那辆马车里。我无暇与你多说,你自己去寻吧,别让一厢情愿的缪念冲昏头脑。你也可以去问问村里当铺的老板,他知道一切。若要寻仇,也得先找到自己真正的仇人吧,你是一个医仙,想要惩罚他们简直轻而易举。玉佩你先拿着,好自为之吧。”
  血医仙被这一席话怔住了,拿着玉佩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等再次抬头时,已寻不到逆无尘的身影。只有那辆马车仍停靠在门口,想起车上的女童,那孩子很眼熟。
  ……
  沿着山路一直向上的逆无尘心中不免焦虑暗生。为寻姬春,又在这里耽误了好几日。来到表界这么久了,草间云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她到底在哪里?当初听信了柳千蝶的说辞,以为她能很快找到,结果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一无所获。想到这,一股火气自心底而升。少了一个皇子,现在里界想必大乱,父皇会派人来表界寻找他们吗?若不是当日为救草间云心切,他逆无尘会上这种当?行刑那天的黑衣人显然是在把自己往圈套里引,故意引他到轮回殿。那个夜隐内鬼暗中进行的计划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原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草间云,想不到现在连他逆无尘也有幸成了其中的一环。有意思,谁是猎物,谁是猎人,现在下定论还嫌早吧。敢动他逆无尘,对方也该有相当的觉悟了吧。
  行至山顶时,已近拂晓,天边的星辰在微光中渐渐隐去,唯有一轮明月孤单地挂于天空。
  要想解开所有的环,必须找到草间云,她是整个计划的中心,自己不在夜影的大半年内肯定又发生过什么,她肯定还知道些什么。必须找到她,这一环一环的迷才能被解开。记得当初第一次发现草间云时是因为自己清楚地感到了她的气,为何来到表界后,这种感觉完全消失了?草间云她真的跟自己一同来到表界了吗?当时如果没松手就好了,那片海水,还有那团黑影…
  逆无尘脑中再次出现草间云紧闭双目、苍白的脸,心中顿生一团怒火,抽出悬池,朝前猛地一挥,一道蓝光自剑端射出,横着飞向前方的树丛,一阵噼啪巨响,树木均被截成两半,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巨响如同滚雷般,绕着山脊不停地向外传送。
  “别再鬼鬼祟祟的了,你要是再不出来,你的下场就跟这片树丛一样。”
  话音落下不久,一个身影从一块大石后慢慢走出,天边初升的红光照亮了柳千蝶万分惊恐的脸。逆无尘走到她面前,眯起一双眼,冷冷地望着,一柄长剑也随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那老头子还不算太疯吗。刚才的你都看到了?”
  柳千蝶没有回答。
  “即然给你看到了,就不能留活口。要怪就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柳千蝶还是没有开口,也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仍旧目瞪口呆地望着逆无尘。逆无尘发出一声冷笑,将剑收回背后,独自转身向山下走去。
  “等…等等我…”
  柳千蝶还没从惊吓中完全恢复,口中喃喃地挤出三个字,移着小步,紧紧地追着逆无尘的背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