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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轮回任务

  “我要见爷爷!”
  “对不起,间云小姐!长老他现在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
  “求求你了,秦长老,我想见见爷爷,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面对草间云的苦苦哀求,秦越很是为难。他跟随乱心多年,当初也是看着草间云长大的人之一,早已视乖巧聪明的她如己出,现在草间云面临着如此大的劫难,他秦越又何尝不想帮她。只可惜他也无法理解皇帝为何突然下了这道诏令,一般在定罪之前都要受刑部审讯的,草间云为何未受任何审讯就被定罪,而且还是轮回任务。他敢用性命担保,草间云绝没有犯任何罪,她是无辜的。
  似乎连乱心长老也不知情,从草间云成人礼那天早朝归来,秦越便发现了他的异样。长老一回来什么话也没说,将自己关进屋内,大半天都没动静。直到晚宴快要开始时,长老才命人叫来秦越,陪他去参加草间云的成人礼。进屋时,秦越不禁大吃一惊,往日里神采奕奕的乱心长老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十岁一般,面如死灰,目光呆滞。他想立刻叫来御医,却被长老一把拦住了。
  “扶我去参加晚宴!”
  “可是,长老…”
  “扶我去参加晚宴!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秦越无奈,只得照做,那只扶住他身体的手还在微微打颤。秦越心里知道要出事了,但没想到会是这么严重的事。原本已有些步履不稳的乱心长老在即将到达会场时,一把将秦越推开,整了整衣着,强作精神,几步跨进了灯火通明的大堂。紧跟其后的秦越,心里惴惴不安。顷刻间,堂内一片寂静,那些衣着华丽的达官贵人们个个翘首以待。秦越的目光落在了草间云身上。她显然被人冷落了,仿佛这场宴会不是为她准备的,但她的眼里还是充满了期待,脸上挂满笑容。看她这样,秦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乱心缓缓扫视了一下四周,面色苍白,眼神有些迟疑,然而宾客们却没有发现长老的异常,只有跟随长老多年的秦越心里清楚,他已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彻底击垮了。停了片刻,乱心从怀中取出一张皇榜,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那道震惊全场的诏文在长老略带沙哑的声音中被一字不漏的宣读了出来。
  “……朕在此特命草间云为廖云使者,前往表世界,去执行轮回任务!”
  ……
  “秦长老!…不好了!”
  “什么事!”
  秦越从惊愕中猛地回过神来,回身望着那个神色慌张的侍从。自己刚才失神了?乱心是何事离开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走出大堂,不知不觉地来到湖边。在成为夜影的四大长老之前,秦越做了30年的夜影刺客,是跟在乱心身边时间最久的一个。失神是刺客最大的忌讳,致命伤,30年如一日,他从未失误过,然而刚才自己居然走神了那么久…
  “不好了…乱心长老他…长老他…晕倒在剑亭边了。”
  “什么!?怎么会晕倒的?”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长老读完诏书,便要…便要小的扶他回房。谁知…谁知在剑亭边,长老就…就这么晕倒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啊!”
  “不必慌张,宾客们呢?”
  “诸位老爷太太们…还在大堂内议论着。”
  “很好,先沉住气,去找光易和士信两位长老,就说乱心长老要见他们,让他们速速来议事厅。通知主管,说宴会已经结束,让他代为疏散宾客。乱心长老晕倒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
  “是!”
  “等等!小姐呢?”
  “没…没看到,长老离开后,就没见小姐踪影了。”
  “恩,知道了,你去吧,按我吩咐的行事!”
  “是!”
  秦越开始向剑亭走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
  “求求你!秦长老!求求你!”
  秦越望着眼前满脸泪痕、仍抓着自己的手臂不肯放开的草间云,一阵心痛。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她的坚强胜过男子,而此刻却完全哭成了个泪人。银色双眸也失去了往昔的光彩,变得阴霾重重,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秦长老…”
  “对不起…间云小姐…长老他…”
  “我不想就这样离开爷爷,间云一点都不怕入轮回炉。但间云怕从此以后就再也见不到爷爷了。间云要报答爷爷的救命与养育之恩。若真是犯了滔天大罪,我愿领罪,愿受罚。可是在领罪之前间云一定要报答爷爷的…养育之恩…求你了…秦长老,让我见见爷爷,让他再去求求皇帝陛下吧,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间云从未…从未犯过罪。若执意要定间云的罪,可否…可否再给间云一段时间?让…我了了心愿再走…”
  又有两行泪顺着那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她的脸比平日里显得更加苍白了。秦越哪能受得了如此这般的哀求,只觉心一紧,鼻子一酸,扑通一下跪倒在草间云面前。
  “秦越无能,没能保护好小姐,秦越该死!”
  “秦长老…”
  “如果可以的话,秦越愿以一命换一命!”
  “万万不可!秦长老快起来!”
  “小姐为何如此命苦?小姐一定是受人陷害,若是查明真相,秦越一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秦长老…”
  屋内传来一老者有气无力的呼唤。秦越立刻起身。
  “属下在!”
  “让间云进来吧!”
  秦越默默让开,让草间云进去。天近黄昏,屋内没有点灯,落日的余辉透过窗子照在一白发老者身上。他正背对着草间云,抬头仰望天际。往日魁伟坚挺的双肩此时却无力的耸搭下来。一见此景,草间云内心顿时忧虑丛生。
  “爷爷…”
  老者缓缓转过身来。
  “爷爷!你…”
  草间云不禁惊呼道。
  “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是吧!”
  乱心长老接过把话说完。确如草间云所见,此时的乱心已没了往日的炯炯风采,双目微阖,面如死灰,尽显龙钟老态。看着比自己亲爷爷还要亲的乱心长老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摸样,草间云顿时心如刀绞,原本以为早已干涸的双目再次被泪水充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爷爷为何一夜之间变得如此憔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乱心抬起一只手,向草间云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间云,扶爷爷过去。”
  草间云匆忙来到乱心身边,双手架住了他的一只手臂。在她的记忆中,爷爷的手臂永远是那么的孔武有力,如今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无力的耸搭着,每跨出一步就会不自觉的微颤一下。
  “爷爷!”
  “好了,间云,你也坐下吧。我有话要说。”
  草间云顺从地在乱心身边坐下了,一双银眼焦虑地望着乱心长老。
  “秦越!”
  “属下在!”
  “吩咐所有人速速离去,一个时辰不得靠近我卧室百米之内。”
  “是!”
  吩咐完了之后,等了片刻,待到确定所有人均已退去时,乱心长老重又望向草间云。语气缓慢又沉重,跟往日大不相同。
  “你知道诏书的内容了?”
  “间云知道。只是不知道究竟间云犯了什么罪?为何这么快就给我定了罪?为什么没有审判?”
  草间云小声问道。
  “爷爷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似乎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皇帝召见我的时候,我就预感与你有关,但你是我乱心的孙女,我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罪名定你的罪!”
  “爷爷,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乱心凝视了草间云片刻,又把目光移开了。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草间云伸在桌边的手,冰凉。
  “我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啊!”
  “是什么罪?”
  “叛国罪!”
  如五雷轰顶,草间云瞬间呆若木鸡。
  叛国罪?自己何时犯了叛国罪?这!这错得也太离谱了!想来自己一直呆在夜影,一直呆在爷爷身边,怎么可能会…到底是谁?是谁在陷害自己?
  草间云内心的慌乱完全写在脸上,进入夜影7年,乱心第一次见她这样。顿时心如刀割。
  “你犯了意图嗜杀皇族成员未遂的罪,被定为叛国罪!”
  “谁?我要杀谁?”
  “十三皇子,逆无尘!”
  草间云圆睁双眼。是他!又是他!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复?为什么?难道是他在陷害自己?为什么?
  “昨日我与陛下当面理论,以性命担保你不会犯此大罪,并以官职交换行刑延期,都不行。皇帝一意孤行,无尘殿下是他最宠爱的皇子,爷爷…爷爷真的力不从心啊!间云,爷爷对不起你啊!”
  乱心单手捂面,身子震颤,两行老泪沿着指缝滑了下来。草间云心乱如麻。
  “间云啊,你才只有17岁,才只有17岁啊!与我有仇的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陷害你呢!你只有17岁,你有什么错?是我乱心无能!我无能啊!”
  “爷爷!”
  “间云,爷爷知道哪些背地里动手脚的是冲着我来的,爷爷知道你是清白的,这是个阴谋!是个圈套!没有审讯没有查证就定了你的罪。而且…而且行刑就在10天以后,根本就没有翻案的时间。绝对是阴谋!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10天?”
  又是一记晴雷,草间云一下子瘫软了下来,无力地靠在桌边。只有10天?
  “爷爷!你再去求求皇帝陛下吧,带间云一起去。我愿意认罪,愿意受罚,但不要这么快就行刑,间云还没有报答过爷爷。”
  乱心心头一酸,一把抱住孙女,夜色渐浓的屋中,一老一少抱头痛哭。
  “间云啊,爷爷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爷爷真的很对不起你。”
  草间云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疑惑地望着乱心长老。
  “爷爷你在说什么?间云不明白。”
  乱心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开口了。
  “间云,你并非爷爷密友的孩子,你的父母也不是死于一场大火,你之前的身世都是编造的。其实你…其实可以说你还有一个亲人,10年前,在他离开里界的前一天,将只有10岁的你交到我手上,并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临别时,我答应了那人最后一个请求,若你能在里界好好活下去,没发生任何事的话,就不要把你真正的身世告诉你。让你永远就这么开开心心地活下去。但是…但是如果皇帝陛下也要将你打入轮回炉,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完,乱心便从怀中掏出一团布,打开后,从中拿出一块鲜红如血的玉坠,交与草间云手中。手持红玉,草间云紧锁双眉,细细打量起来,手中的玉坠,晶莹剔透,鲜红欲滴,一只展翅红凤正裹着一轮红日,凤身雕刻极为精细,红日中心清晰可见一个“影”字。里界大大小小各种矿石玉石近千种,其中及其珍贵的只有六种,精通铸剑术的草间云随便拿到一件玉器就能说出质地,可此时却无法说出该玉的出处。玉石属寒,大多阴冷,越是寒冷的玉石越是上品。草间云腰间的双莺是用里界至寒的纯里玉打磨而成,坚硬无比且寒气*人,非一般人所能使用。而现在静静躺在她手中的这只吊坠从质地上看确是玉器,却不停地外泄暖意,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不停地在掌心跳动着。
  “有何异常?”
  草间云抬眼看去,一脸迷惑。
  “这…这玉好奇怪,有股暖流,而且…而且还在跳动。”
  乱心一惊,撑起身子,又慢慢挪回到窗边,望向窗外,轻声一叹。
  “10年了,居然还能有如此之深的执念,孽缘!真是孽缘啊!”
  “爷爷!间云不明白!”
  “现在你无须明白,等你找到那个人之后自会明白。”
  “找人?哪个人?”
  “孽缘!真是孽缘!间云,你可知道皇帝这次给你的是何任务?”
  草间云赶紧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一双银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乱心。她一直都在为自己为何会被定罪而烦恼,至今还未考虑过那个究竟是什么任务。
  “找到玉佩的主人!然后…杀了他!”
  “杀了他?他是什么人?他在表界?他也是犯了大罪被推入轮回炉的?”
  天已经完全黑了,草间云只能透过窗外微弱的光,隐约瞧见爷爷的轮廓。半响,乱心苍老的声音再次在屋内响起。
  “他是你现在唯一的亲人,同时也是你唯一的仇人,一夜之间杀光除了你之外的所有家族成员,你的哥哥,修罗间影!”
  草间云猛的向后退去,踩上一只矮凳,差点摔倒,一手撑在桌边,只觉脚下无力,脑中一片混乱。哥哥?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哥哥?杀我全家?我的哥哥杀了我全家?
  “你也不叫草间云,你真是的名字叫修罗间云。他犯了大罪,要被推入轮回炉。因为你们的父亲确实与我有多年的交情,他认为我是可以将你托付的唯一人选。我在他临刑前一晚去见了他,如果这事被皇帝知道,我也人头难保。”
  “这不可能!你骗我!这才是你编造出来的。我的哥哥怎么可能是我的弑族仇人?而且我根本就没有10岁之前的记忆…”
  “因为他在走之前封住了你的记忆。”
  “你说谎!我没有哥哥!我叫草间云!不姓修罗!这块玉我也不要了!”
  草间云猛一抬手,正准备甩出手中的玉佩,却被乱心大吼一声止住!
  “草间云!”
  乱心重又回到屋中央,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另一只手落在草间云肩上,抓得她生疼。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你的哥哥!他是你唯一的亲人。”
  “爷爷,间云真的不相信!”
  “我知道你没法接受,去表界找他吧。至于是杀还是留,全在你。如果你想报仇,就杀了他,回来爷爷这里,爷爷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待你。如果你想呆在他身边,就留在表界,别再回来了。”
  “爷爷!”
  “孽缘啊!万万没想到会这样。难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吗?这件事我埋了7年,没有告诉任何人,其他知情的人也陆续失踪没了消息。如今皇帝一心要定你的罪。爷爷原本打算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将你留下,可接到任务的诏书后,我也相信是天意了。他终究是你唯一的亲人,你们之间的恩怨旁人无法插手,是杀还是留,间云,你自己去定夺吧。这就是你们的命!”
  “爷爷!”
  “出去吧!”
  “爷爷…”
  “出去吧!我累了…”
  两行热泪滚滚而落,草间云紧握红玉,双膝着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眼看去,乱心背朝自己。虽然看不见爷爷的脸,草间云心里有数,他一定是泪流满面。只不过不想让她再有牵挂而已。
  “7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间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爷爷你多保重,等间云回来!”
  说完,草间云猛的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乱心的房间。只留长老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桌边。窗外淡淡的月光射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