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孟堅志漢藝文,錄兵書四種,以權謀言者十三家,以形勢言者十一家,以陰陽言者十六家,以技巧言者亦十三家。雖門分戶析,各專其一,然血脉未嘗不相為貫也。孟堅之言曰:權謀者,以正守國,以奇用兵,兼形勢,包陰陽,用技巧,者也。然則四家實一家也。雖然,孟堅以形勢、陰陽、技巧總之以權謀,吾獨以權謀、形勢、技巧總之於陰陽,蓋天地之間,一陰一陽而已矣。
權謀則有縱閉矣,形勢則有離合矣,技巧則有翕張矣,而所以為之縱閉、離合、翕張者,陰陽之變化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范蠡之謀吴也,精察於贏縮蚤晏之節,而推極於稻蟹之無種,然一鼓而俘之,既以此謀人之國。亦以此自謀其家,所謂後人發先人。至趍時若猛獸鷙鳥者,非陰陽之用乎?
而權謀、形勢、技巧固行乎其間矣。古文善為兵者,未有不通乎陰陽者也。風后之握奇,武侯之八陣,李衛公之孤虛烏占,特其著者爾。抑又有進此者,張留侯親屈圯下之膝,受書於老人,蘇長公深排之,以為安知秦之世无隱君子者,吾亦以為秦之世安知无神仙者,子房蓋偶有所遇耳。《陰符經》黃帝所著,文詞古奧奇澀,讀者尚不能句,況敢下一注腳子乎?夏君宗禹自浙來閩,手一編示予,則所著講義也。夏君少從永嘉諸大老游,而竊獨好觀此書,然未盡解也。他日之上饒,嘗默禱曰:未登龍虎榜,先登龍虎山。夜感異夢,後遇至人於祝融峰頂,若有所授者。復取是書讀之,章斷句析,援筆立成,若有神物陰來相助。此豈模擬料度如世之箋傳義疏云爾哉?
是必有油然自得而默契者矣。雖然,兵與神仙,未易言也,言兵則流於詭譎變詐,言神仙則流於恍惚誕謾。神仙豈自外求哉?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則神仙即兵。通乎神仙則知兵,通乎兵則知神仙矣。种明逸終身隱華山,而累世為名將,姚平仲京城小不利,或者以為遁去不死也。特吾儒之所謂神仙者,固在此而不在彼耳。讀夏君之書者,又當以是觀之。寶慶二年秋八月中澣謹書。
經曰: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道也者非可仰求於冥漠之表也。天道在吾身,我能盡其觀之之妙,則目擊道存,至道不繁矣。要當執天之行,須臾不離於十二時中。一語一默,一呼一吸,陰開陽闢,西沒東升,風雲發泄於七竅,坎離交會於元宮,天以是道而運行乎萬化,我以是道而操履於一身。寒暑同其往來,日月與之交合,乾健以之不息,日用自然無窮。不知我之為天,而天為之我也。所謂我命在我不在天,其以是乎?謂之盡矣,不可以有加矣。
天有五賊,見之者昌。
五賊者,五行也。人稟五行於天,有五賊於人,是豈天不化耶?非也。行顛倒大道生焉,順則成人,逆為丹用,如金木必欲交并,水火必欲既濟,土旺四季而復以尅水為功,是五行相賊。道之玄奧,世人安得見此理乎?故見之者昌,亦誠則明,明則著。虛室生白,充實而有光輝之妙也。既曰觀天之道,又曰見天之昌,聖人揭大道以示人,昧者當面蹉過。惜哉。
五賊在心,施行于天。
五行五賊,其理幽微,心為天君,實能主宰。此施行于天,皆在吾心之用,蓋心即天也,天即心也,人能即一心之天,以竊造化之妙,即動靜陟降,在帝左右,而施行之際,未知其孰為天,孰為心也。
宇宙在乎手,
手為三關之要,學道者當知所先矣。《黃庭經》曰:口為心關,精神機;足為命關,生地扉;手為人關,把盛衰。得非以手者,能按天象方隅,推五運六氣,握固以養和,彈指以攝化,診視以知陰陽之候,訣目以通鬼神之靈,无一而不在手也。宇宙六合,廣大无際,苟得玄妙,其猶示諸掌乎?《參同序》曰:運六十四卦之陰符,天關在掌是也。
萬化生乎身。
人之一身,一天地也。有陰陽升降有烏兔出沒,有潮侯往來,有風雨明晦,有雷電轟閃,有雲氣吐吞,有山河流峙,有草木榮枯,動靜語默,闔闢變化,无一不與天相似,信乎萬化所由生也。然有道者萬化生,无道者萬化息,生者與天為徒,而息者與鬼為鄰也。可不自愛乎?
天性,人也。人心,機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