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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石婆子求救孤儿任佳人教施异术

  愁人夜独伤,灭烛卧兰房。只恐多情月,旋来照忧床。
  话表任太公夫妻二人正然议论女儿卦爻有准,不晓何时学的?忽见石婆子走进中堂,连忙站起迎接。只见石婆子整了整衣裳,双膝跪在中堂,口中尊道:“员外、安人,救一救老身的小儿性命,感恩无涯!不然连老身的性命也活不久了。”眼含泪痛哭起来了。任太公夫妻二人慌忙将石婆子扶起说道:“老嫂,且免悲伤。你是看见下了这场大雨,将女儿之言信以为实。此不过是女儿误打误撞之言,何必信以为真?且请起来罢。”石婆子站起说道:“员外、安人休要这等讲,小姐若是乱言妄语,哪有这等的准则应验当时?只求你们老夫妇二人快将小姐请出来,若已迟延,只恐不能救我儿的性命了。”言罢泪流满面。
  任太公只得命使女将桃花小姐唤出前堂。石婆子见了桃花小姐便道:“小姐,可怜老身,救一救小儿一命罢!”说着又跪在埃尘。任太太上前一把扶起,遂即道:“使不得,使不得。
  他这小小年纪,如何受你的这一跪?”遂向桃花女说道:“我的儿,你果有方法救一救你石哥哥性命?”桃花小姐便让爹娘并石婆子一齐坐下,口尊:“石大娘,我有一方法可救的石哥哥一命。只有一件:不可在外面传说出奴的名字,切忌说我出方法救了你的儿子。别人知道犹可,只恐周国公他知道。倘若他知道,岂肯与奴善罢干休?一定来找奴的晦气,两下必然结成冤仇。岂不是大娘你恩将仇报,辜负奴的好意?”石婆子闻言,口尊:“小姐,你且放心。老身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断断不敢在外说出小姐的名姓来。”桃花女闻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大娘你且暂听奴说。若按八卦推算,你的令郎定死无生;奴却有一种仙法,能起死回生,破他的阴阳八卦。若不仗法力,万万救不了石哥哥的性命。”石婆子闻言大悦,口呼:“小姐,不知怎样救法?快对老身说明。所用何物,我去办理。”桃花小姐说道:“大娘,你将土地星君的纸礻马请一张,火德星君纸礻马请一张,供在你的房内;燃上二枝蜡烛,供上一碗净水,一个鸡子,放在桌子底下;要反扣一个筛箕,底下须要点着一盏灯,名曰添寿灯,千万仔细留神,灯不可被风吹灭。倘若灯灭,你的令郎非死无活,就不能救了。今夜风雨仍作,大娘呀,你可将你令朗素日穿过的一件旧衣折理,用一面镜子压在上面,旁边放一碗水,候至雨止,你拿你令郎素日穿过的旧鞋一只,在你大门域用旧鞋拍一下,叫你令郎名字一句,忙回房中。一个更鼓叫一遍,若叫过三更,你老人家只管放心去睡,明日清晨保你令郎回家,母子相见。”正是:佳人妙法无人晓,赖得先天依秘传。
  石婆子静听桃花女说完,一一领命,便忙忙辞别任太公夫妇,回家料理而去。此时风雨未止。任大公夫妇见女儿说出无数的方法来,心中仍是半信半疑,不大准信,一同问道:“娇儿呀,你适才说出这些方法可救石宗辅,凡人之生死乃是上天注定,先造死后造生,那石宗辅造就今夜三更命尽在城南破窑中,你怎么又教他母亲哭半夜,明早就能回家,使他母子见面?此话有些不准,是谎诞支离,无稽之言。”桃花小姐见父母根问,又不敢先言明,惟恐泄漏天机,即推说道:“此刻未便明言,待来日再告诉爹娘知之。”任太公夫妇见女儿如此说,也不再问。桃花小姐言毕,辞别父母,自回桃园去了。
  再说石宗辅自从去年九月出外贸易,原说三个月回家,岂知在外合上一个贩布的伙友,往孟津去贩布,所向风月,归期错过。幸喜得利三倍,延迟至二月尽。心知母亲在家必然悬望,自己思想回家,便辞了伙伴,收拾行囊,归心似箭,星夜奔朝歌大路而来。在路上饥餐渴饮,带月披星,恨不能一步奔到家中,与母见面。走了数日,这日正是三月十五日,石宗辅出了旅店,在路上算了算路程,离家不过还有一百五、六十里,心中想道:“我今日紧一紧步,赶进城去方妙。”一面思想,一面放开大步急走,在路上行走,无心观览景物。走到天交申时,忽然乌云四起,凉风透骨,下起大雨来了。石宗辅不由的心中着忙,暗暗叫苦。暗想:“离家还有几十里路,下起大雨,如何赶的进城?”上淋下滑不能急走,累的浑身是汗。
  起先雨地行走方可,后又一阵狂风打面而来,一时骤雨如电,倾盆的一般倒将下来。石宗辅知道前无村店,后无人家,正是荒郊无处避雨。虽然有雨具遮盖,怎奈风狂雨大,不能遮护遍体。无奈只得冒雨往前急走。又兼风雨之气闭住人的气,在雨地喘不出气来,真是步步艰难。一行走着,用目望四下观看,心想着寻一处避雨的所在,暂且避一避雨。忽见前边有一座破窑,紧走几步,来至破窑前。一看见窑虽破损不堪,还可将就避雨,便将行李放下,脱下湿衣,拧了一拧雨水,因无处晾,只得仍披在身上,坐在就地,不由的叹气咳声,连气恨怨道:“我心中越急,惟恐赶不进城里去,偏偏老天爷不作美,又下起这般的大雨来。堪堪天色昏暗,雨仍然不止,眼见得今日是赶不进城里去的了,也只好在此破窑中孤孤零零坐他一夜,等天明再进城罢。”自己又回思道:“难道说一定非要今日进城不可?况且许久的日期都过了,只这一夜就过不得?”想来想去,心中觉得安宁,身上觉着乏倦,便将身靠在壁,合着眼养精神,按下慢提。
  再表石婆子依桃花女之言,心中如领旨意的一般,冒着雨自去买了两张星君的纸礻马,回至家中。家内现有生鸡,取过一只,堪堪天色昏黑,不久雨就渐渐止了,心中又有几分心安,暗想:“桃花女的话有验,我儿自然有了盼望了。”
  又一刻的工夫,果然天色晴了,便惊骇道:“桃花小姐真是神人也!休要小看于他。大约这个时候是我哭子之时候了!”即便大哭起来,越哭越恸、越伤悲,直哭至初更方才住声。手拿石宗辅当初所穿过的旧鞋一只,走到大门外,在上坎中央就拍了一下,呼唤一声:“石宗辅我的儿!你快回家来罢!你想煞老娘了!快快的回来,以免老娘倚闾之望。”看到此,有曲歌为证:一更里,月儿低,寡妇房中哭啼啼。叫声孩儿石宗辅,儿呀心肝你在哪里?
  只说出外做买卖,割舍冤家把娘离,娘在家掐着指头将儿来盼,谁知腊尽儿未回归。如今是,三月半,你叫为娘甚是着急。二更里,月儿高,寡妇房中哭嚎啕。叫声孩儿石宗辅:儿命因何不保好?别的死法还犹可,决不该死在荒郊破瓦窑。你身造下什么罪,造定离乡在外抛。自从周公算你死,娘心好似攘千刀。我儿今夜若有差迟处,撇下娘半边人儿没下稍。三更里,月正中,寡妇房中哭悲痛。叫声我儿石宗辅:不知因何惹着灾星?如今遵依任小姐的法儿来摆布,但不知方法儿灵不灵?果然我儿有命若得回家转,娘便满斗烧香谢神明。
  石婆子遵依桃花女的教法言词,哭一回,叫一句。一直哭叫到四更时分,石婆子方住了哭叫之声,走进房内去了。按下不表。
  且言石宗辅独自一人在破窑中,时有一更天,风雨已止,就渐渐晴了。自己实在寂寞无聊,莫若赶路前行。主意一定,背负行李出了破窑,往前行走。大约走了二十余里路程,忽然天变,雨又下起太大,自己着急,心中暗想:“此处离家已近,还有十五里地。有心冒雨赶路,回想一则雨暴,二则就赶至城下,城门早已关闭,到那时进退两难,如何是好?且不如奔到前面有一破窑避雨,天明再进城回家,有何不可?”想罢奔至破窑避雨,身体乏困,合眼睡去,鼻息如雷,呼呼酣睡。
  今夜危壁将塌,不知他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