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曰:
此名太上者,乃真人稱述之辭。前之所言道也,於此以下又起箇名喚,所言者德也。《道德經》所謂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故有上士、下士之不同也。學者宜具隻眼看。
上士無爭,下士好爭;各見不同。
上士者,聖人大德之謂也。下士者,賢人執著之謂也。聖人之心,渾同天理,無分賢愚皆包之,和光混俗,與眾同塵,謙躬處於卑下,銼銳埋鋒,不露圭角。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行不言之教,處無為之事,與人無辯無爭,乃曰上士也。賢人之心有所執著,以謂人之學皆不如己之學,自是自彰,自矜自伐。論其古之賢哲,則謂其曰長,某曰短;論其今之人,孰曰是,孰曰非。成仙成佛之聖,猶非其虛無寂滅異端之學如是好爭,乃曰下士也。尹喜曰:聖人龍之,賢人蛟之,龍能化蛟,蛟終不能化龍,此之謂也。
上德不德,下德執德。執著之者,不名道德。謙德者全,執德者偏。
上德者,無為之道也。下德者,有為之道也。執者,執著不通之謂。德者,得也。心之所蓄,性之混融,開物成務之理也。此言上德之聖人未嘗顯己之有德,藏身濳迹,抱朴含光,專氣致柔,如嬰兒也。下德之賢人執著其事,唯於世情是非、得失之場理論,揚於己德,以被聰明所蔽,故分其彼此貴賤、高低,如是執著,故不明其有道德也?《道德經》不云乎: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故太上所謂我有三寶,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孔子曰:聖吾不能,我但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默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終不曾言自已之有德。以此言之,豈不是上德不德也。下德執德之人,著形所見,其於政事、文章、詩詞、方術有能其一者,便自高大、誇逞其能,執著一偏之見,豈可以明道德也。以堯舜之聖,善與人同,以大禹之明,聞一善言即拜,何嘗執著?學人宜於此詳味。
太上老君曰: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何以故?為有妄心。求生之厚。
此一節又題太上之名者,乃真人稱述,警戒世人,於此著眼看眾生所為之事。所謂眾生者,乃愚昧貪著之人,形須人身,心實乃是獸,性海黑暗,逐浪貪生,全無一分德行。上不畏君王之法,下不惜父母之身,盜竊奸欺,靡所不至。所以不得真道者,為其有妄想之心,私慾交蔽,則道愈失之矣。《道德經》云:大道甚夷,而民好徑,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彩,帶利劍,厭飲食,財貨有餘,是謂盗誇,非道也哉。又云: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無狹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唯不厭,是以不厭。如是之徒,至死不悔,其心猶念未足,輾轉作下輪迴種子,皆由一箇妄心迷失真道也如此。
既有妄心,即驚其神;被他欺下。
此承上云,因眼見於色,神即領受在心;心既領受,遂起妄念,本身元神化為識神;神隨境亂,意逐情迷。《道德》云:所謂馳騁田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即驚其神也。皆因心君不能為主,被色相眩惑,耗散其真道,則夢寐亦不安寧也。
既驚其神,即著萬物;眾欲交攻。
此言神想於物則心地自不安神故,有驚見一物而著愛於物,被物牽引放縱,不知其鄉,是以著萬物而不知其厭足也,合身履險亦不知危也。
既著萬物,即生貪求;認賊作子。
此言神著萬物,蔽隔真性,隨陰魄之營。營則流情,落於醉生夢死之場,貪求入於愛河欲海之地,無休無息,萬緒千頭,則終身不救也。
既生貪求,即是煩惱。自詞枷帶。
此謂貪求乃入邪道之源矣。今日貪求,明日貪求,見之者即貪,聞之者即求。每日種種所得,而心終不知止,卻不知已造下煩惱根業,家雖豐足而生賊盗,百計千謀,心放不下。古人所謂財多累身,所以被他縛住,添箇煩惱,而禍起隕身,因自取之也。
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著形害了。
此一節總結上云,眾生為有妄心,不得真道之故,舍死貪生,作下煩惱種子。眾生之為心,唯求利以厚其生,只圖目前家道豐富,沉滯色聲香味之場,迷惑有無愛欲之趣,是自取於煩惱妄想,憂苦身心。平日所為,不忠不孝,欺天瞞人之罪,鬼神暗録其尤。一旦天灾罪己,禍害刑身,或陽報其惡,或陰罰其愆,是以遭於濁辱,流浪生死,一靈不知,所自化生,異類之中,百千萬劫,難獲人身,常沉苦海,永失真道也。世人若能回頭鑒此為戒,早參至道之宗,免墮輪迴之苦,聖人豈欺我哉?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