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小悠扬的古琴声中,宁凰随之翩翩起舞,一展宽长水袖,舞姿优美地滑到半场中间,袖中倏地露出一把青光霍霍的长剑。
一套柔中带刚,刚中有柔的绝美剑舞,渐渐流畅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另边厢,正迅速随着郡主天魔乱舞似的琴音刷刷画着山水图的林妃妍同学,眼看众人的目光都被宁凰那套剑舞逐步吸引过去,在朱心语郡主的抽筋眼提示下急忙扔下画笔,从袖子里洒出两条彩带,旋啊旋的旋到宁凰身边,奋力抢她的风头,吸引前排几位帅锅的注意。
于是广大人民群众心底彻底郁闷了,心想小小姑娘那悠扬婉转的曲子弹得可动听了,那郡主却在旁边不识趣地死弹天魔怪音,那么快的节奏,愣是要抢人注目。
看如今这位林妃妍小姐更过分,神经病兮兮地跳啊跳,跳到海儿姑娘身边,好像是打算将她从高台上挤下去,绝对有这个意图,要不然她干吗不在自己那半边不好跳,却死命要往海儿姑娘身边挤?
然后大家就不知道眼睛要往哪里放才好……
就在这时,宁凰收起长剑贴在背后,看似缓慢实则速度不弱地来到桌边,左手取了一支长笔快速蘸墨,笔尖轻转,在白纸上细细勾勒数笔,再度飘回场中接着小小扬起的琴音继续舞剑,时间与节奏搭配的刚刚好。
渗林妃妍眼见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宁凰左右移动,不由急了,挤啊挤的上前,正要再次抢宁凰风头。
群众们怒了,不知道谁跳了起来大吼一声,“林小姐,你回你自己的左半边场地好不好?不要跑来跑去的!”
“郡主,你不要弹了!”
“难听死了。”
“就是就是,乱弹琴嘛……”
朱郡主气得一按古琴,起身恨恨地睨了小小一眼,比琴比不过小小,难道比跳舞还比不过那个蒙着面的什么海儿嘛朱心语冲着林妃妍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去桌边描她的画作,而朱心语便借着小小的琴音起舞。
拼着比琴这场输了,也要拿下舞姿与画作那两场!这二人就是这样想的。
没了朱郡主的魔音,群众们耳根子骤然清净了许多,有的纷纷陶醉地闭上眼睛,欣赏小小的乐音。有的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展台上两位出众的女子。
朱郡主腰肢柔软、容颜出色,若是换在平常时候,肯定能吸引千千万万群众的目光。
只可惜,她现在的对手是宁凰同学,所以她注定了悲愤的命运。
宁凰这套剑舞,伸展柔韧性极好,无论是后弯腰或是前倾身,动作都那么柔美连贯,那一捻儿细腰,无骨般柔软。
愈是遮着面,愈是给所有人极度想像的空间。
譬如现在,场中超过半数的人在心底想像,能跳出如此优美舞姿的女子,容颜一定也是极为出众的吧。
那舞步,轻盈时犹如飞燕展翅,跳跃时又像鼓点跳动,一抹曳地的白色长裙,犹如纯白色的无暇花瓣,微微地向四周张开。
一支青光霍霍的长剑,旋转伸展,矫若游龙、翩若流凤。
间隙飞步到桌畔,拾笔画画,只是细细勾勒数笔,看似缓慢,实则画得极快。
渐渐地。
展台下,平头百姓的目光都给如此不凡的她吸引了过去。
慢慢地。
连无聊到东张西望的魏清月同学,眸光也缓缓投到宁凰身上,很是惊奇地望着,偶尔与身边的魏清璇低语几声,后者频频点头,同样有点讶异地看着宁凰。
宁凰见他们交头接耳的样子,心里就有点毛毛的。
其实宁凰从一开始,一边表演的时候,眼光就偷偷地在他们几人身上来回扫视,时时注意几位爷的动静,就怕一个弄不好,给人认出啥来,她立马就跑还不行嘛?
她哪里知道,其实魏清月在同魏清璇讲:“王上,臣弟本以为这个大会挺无聊的,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一番别有情趣的剑舞,不错不错是吧。”
魏清璇点点头“:嗯,这位姑娘跳得的确满不错的。”
“什么不错,简直是美极了!”
夏侯汝拍着他的百褶扇长吁短叹道,“你们猜,那张面巾下的脸是美是丑?”
“术离殿下先说说看。”魏清月瞄了术离一眼。
术离游离的魂魄早已归为,瞧着宁凰淡淡说道,“我猜是丑的。”
“哈哈,不对不对,我猜肯定是个国色天香大美人!”
夏侯汝忙晃着头道。
魏清月有感相同地点点头,“嗯,我赞同汝王殿下的说法,王上觉得呢?”
“你们去猜吧。寡人才懒得费脑子,一会儿直接下旨让她摘了那面纱不就可以看到了,笨!”
就在宁凰自己疑神疑鬼瞎紧张那当口,几个无聊的男人已经重点研究过她那张脸,各自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喝起了茶。
而在另一边卖力表演舞姿的朱心语简直快要气死了。
自己今天之所以抛头露面降低身份在这些低贱的百姓面前表演,还不是因为魏清璇的到来?她才不是真心想要来参加这狗屁女子才艺大会呢。
凭她的身份与地位,根本勿须倚靠这个大会出名。
可是现在,大王还有三皇子殿下,他们的目光都往哪儿飘啊?
还有场中那些不要命的贱民,等过了今天,她要父亲下令将这些人统统处斩!气死她了,竟敢不给她朱心语郡主的面子!
宁凰添完最后一笔,将画一卷,抛到范执事他们面前。
而那位林小姐也刚刚巧完成化作,忙小跑过去,将自己的作品递给范执事。
范执事拿着两副画,左右比较,摸着一把老胡子,放下林小姐的画,与几位同僚抓着宁凰那副画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论神韵、论画功,均是海儿姑娘卓著啊。”
“不错不错。”
范执事拿着两副画上前给百姓们观看,左面一副是林小姐那副风景山水图,右边那幅则是宁凰画的。画得正是垂首抚琴、姿态婉约的小小。
“哇,是小小姑娘!”
“小小姑娘真美啊!”
“海儿姑娘好厉害啊,用左手画的。”
“还是一边舞剑一边画的,速度却完全不比林小姐弱!”
“是啊是啊!画得小小姑娘眉眼间那抹神韵,完全显现出来啊!”
“范执事,我要出高价买这幅画!”
“我出一千两!”
“两千两!”
汗……底下都成拍卖会了!范执事急忙收好那幅画,笑呵呵地说道,“大会的作品只供人欣赏,不卖的!大家安静,继续看表演!”
林妃妍气恨地扔下画笔,狠狠瞪了宁凰一眼。
宁凰看了看小小,小小姑娘从始至终只是专注于她的琴音世界中,丝毫没有分神,所以也不知道宁凰画了一副她的肖像图。
宁凰倒是偶尔有点分神,经她再三研究,这位小小姑娘好像真没啥可疑的,个性又温婉柔和,如此看来,不知道是不是昭歌的孪生妹妹。
算了算了,宁凰心想,与其自己在这边想得头都要大,干脆一会儿开门见山地问问小小姑娘,认不认识昭歌殿下。
扭扭捏捏不是宁凰的个性,想说什么就说吧,心中做了决定,宁凰便不再迟疑,全身心投入小小的琴音之中,进入这轮古琴比试的最后阶段,用实力击垮那只花孔雀朱心语郡主。
随着小小细水长流般叮咚作响的琴声。
宁凰暗自吸了口气,再睁开眼眸时,张开朱唇,缓缓唱道:
孤凰,绯烟,雪……清尘,望断天涯路。
弧月,苍穹,碧……连天,寂寞如丝。
孤身立华笼,斜阳暮柳凝翠烟。
泪无语,望重楼。
百转千回,深深锁心门。
乾坤变,帝王苦。
身负千斤孤身受。
忆往昔……
往昔如梦随波逝,烟雨蒙蒙……
情谊。
唯心知……
醉人的旋律,配之动听的歌声。
人美,歌美、舞步更美。
所有人都沉醉了,迷离地望着那台上一抹翩然飞舞的白衫,精灵般秀雅的人物。
而在同时,听到那细细幽幽的声音响起之际,魏清璇直觉耳熟,好似在哪边听过似的。
接着听她唱着唱着,面色倏然一变,握在白玉手指间的杯子竟无意识地被他捏碎了。
“王上?”魏清月吃了一惊,从那逗人迷离、失魂的歌声中清醒了过来。
魏清璇却已经傻了。
术离也傻了。
耳边只传来夏侯汝那近乎痴痴的破碎低语,“好美,好美……”
一轮白衣翩翩展翅,飞上了屋檐,与那日暮黄昏投下的破碎光影,一同构筑起一幅相当绝美的画面。
暗金色的丝一般柔滑的暮光,缓缓洒在那抹翩然欲飞的白色蝴蝶上。美人回眸,眼神相当迷离复杂地望了一眼处于呆傻痴状态的魏清璇同学,随后轻轻一振袖,掠过长空。
许多人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子,异口同声地叫着“别走……”
宁凰施展鬼魅般绝佳的轻功,很快便消失在所有人依依不舍的视线之中。
而那位被所有人遗忘在角落的朱心语郡主,却一脸粪黑的嫉妒死了。
魏清璇猛地冲了出去,头也不甩地狂奔。
“王,王上……”魏清月无语地看着他那位从来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王兄,今天的情况让王兄失态反常,一改往常的从容优雅,变成个疯子般神经兮兮的男人。
这事儿简直让魏清月感到好奇死了。
到底是啥事啥情况,让王兄突然失态?魏清月立刻二话不说跟着他大哥就跑。八卦年年有,今年特别令人激动。
再说宁凰一招人遁,用玩命的速度飞回自家宅子,从后门爬后窗滚进自己的屋子,那狼狈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
这该死的魏清璇,果然火眼金睛地认出了她!
她蹦进了屏风后,跟着一连串战斗式的更衣,几乎是用扯的把自己身上那套繁琐的女衫扔出屏风,转眼出来一个翩翩俊雅小郎君。
赶紧将自己头上的发髻全部打散,随后扎了一个长长马尾,一切刚刚搞定,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就听外面一声火急火燎地慌张大叫,“大王驾到!”
“奴才(婢)叩见大王!”
随后是一道道慌里慌张、夹杂着“扑通扑通”落跪的乱七八糟声音。
宁凰那口气险些憋在胸口没转上来,瞥眼见到自己那身支离破碎的女装还乱糟糟的纠结在地上,急忙用踢的将它们统统踢到床底下。
立即地,厢房门便“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宁凰蓦地转过身,眼睛睁得提溜滚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跨步入门的魏清璇。
倒!他来的可真够快的,雷厉风行啊!
宁凰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
魏清璇狐疑地瞄了她一眼,“凰儿,你怎么了,干吗见到我一副发呆的表情?”
“凰,凰儿不知道大大王哥哥会会突然跑过来!”
倒,她结巴个球啊!深呼吸,冷静冷静!不能自己心虚啊!
“你在屋子里做什么?”魏清璇一步步逼近过来,浑身散发的帝王势压逼得人很不好受。
宁凰几乎是用逃得倏地滑到一边躲开魏清璇的手,跟着继续结结巴巴道,“我我,我能做什么?大王你问的可真够奇怪的!我我在屋子里,当然,当然是睡觉啦!还能干其他什么事嘛?”
“睡觉?”魏清璇疑惑地看看她,“大白天睡觉?”
“嗯。”宁凰装模作样地用手按按脑袋,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今个一早起来,我就觉得头有点痛,所以用膳后,我就想睡会吧……”
“你穿得这么整齐睡?”魏清璇危险地眯起美眸,脚步一旋即刻来到宁凰面前,捉住了她的小手。
宁凰吓了一跳,忙辩解,“谁谁说的?我刚是脱了睡的!不过听到通报,我就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我我是想来迎接大王你嘛!免得又有人说我不合规矩。”
“你今天没出去过?”
“当然!”
宁凰叫得震天响。
“当真?”
“真,比金子都真!”
宁凰绕过魏清璇的身子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气呼呼地叫道,“三皇子殿下,今个怎么有雅兴来我这儿啊?”
正躲在门外偷听的魏清月直起身子,一点儿不觉得心虚理亏,兀自摸摸自个儿的鼻子,轻哼一声,“这大魏国每一寸土地都是我魏家的,本殿下哪里不能去?”
“大王哥哥。”宁凰气呼呼地跑回魏清璇身边用力扯扯他的衣袖,撒娇道,“你看这个人多讨厌。”
魏清璇根本没在听别的话,他只是目不转睛盯着宁凰看个不停,一脸纠结地问道,“凰儿,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真得没有出去?”
“没有啊!”
宁凰没好气地叫道。
“一步都没踏出房门?”
“当然!”
“来人,去把管家叫来。”
“大王哥哥你干吗啊?”宁凰极度不悦地望着魏清璇,“你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啊?我说了没出去过呀!你还要向别人求证什么呢?”
“来福见过大王,大王万福!”
福伯颤巍巍地跪下,有点惶恐地低垂着脑袋,不知大王为何召见他这种小人物。
“来福,寡人问你!今日你们家小公爷有没有出去过?”魏清璇吐出的语声极有威严,让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
福伯急忙摇头道,“回大王,没有没有,小公爷今天一天没出去过!她用过膳就立刻回房了,一整天都没出过府,当中老爷来敲过三次门,小公爷都没应声。夫人说小公爷累坏了,让奴才等不要去打扰,到晚膳再来叫她。不过今天我在后门到是碰到一个……”
“啊呀福伯,你讲那么多干什么啊?大王哪有耐性听你说这么多话,你只要交代清楚小公爷我有没有出去就行了,说那么多废话干吗,有还是没有啊?”宁凰大声打岔,问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大王你听到啦?”宁凰气呼呼地扭头瞧了魏清璇一眼,“我没有出去!福伯也说了!哼!”
“你干什么打岔?”魏清璇不甚高兴地瞪了她一眼,“我在问福伯话,你不许插口!”
“我?”宁凰气呼呼地跺脚,蓦地装模作样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叫道,“我给你气死了,我头好痛啊!我,我不要理你了!你出去,出去!”
福伯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朝宁凰摇手,“小公爷小公爷,不可以对大王这般不敬的!”
什么出去出去,居然赶当今大王出门,不要脑袋啦?
魏清璇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紧张兮兮地跑过去拉住宁凰的小手,皱眉瞧着她,“怎么了,很痛嘛?好好的头怎么会痛呢?过来给寡人瞧瞧!”
“你瞧什么瞧啊,你又不是大夫!”
跪了一地的宁府仆人险些抽过去……
这小公爷还真是恃宠而骄啊,居然对大王这样说话。
魏清璇还是没有生气,只是抱过凰儿低头瞧着她,一个劲紧张地问道,“那怎么办?传御医看看吧?”
“不要!我头痛都是你闹的!你叫他们都走啊!”
“走走走走……”魏清璇挥着手,赶苍蝇似的赶着其他不相干的一群人。
众人连忙爬着滚了出去,识趣地滚走。
魏清月摸摸鼻子,没好气地瞪了宁凰一眼,转身也跟着宁府家众一同离去了。
魏清璇反手合上房门。
宁凰睁开一只水眸偷偷看了他一眼,忙又闭上,拖着哭音可怜巴巴地叫道,“你说你是不是发神经呢,突然冲到我这儿来问东问西的,我又不是犯人!”
“凰儿我今天真得看到你了!你的声音,我到死都不会忘记!”
“我没出去过!”
宁凰扬起小脸,气吼吼地冲他叫道,叫完立刻又按着脑袋,“我头痛死了!你走!”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提这事儿总行了吧。”魏清璇忙抓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头痛的呀?”
“我怎么知道?晚上没睡好呗,给你一闹,心里特别的慌。”其实是心虚,宁凰自个儿知道。
“那现在再去睡会儿,可能睡醒就不痛了呢。”
“我睡不着,床太硬!”
“呃……”
“我小时候睡不着,阿娘就会背着我。”宁凰气嘟嘟地叫道,“我本来有点睡意,给你一来全吵没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你是个坏蛋!”
“你敢不理我!”
魏清璇哼了一声,随后说道,“要不我背你,帮助你睡,这样总行了吧。”
“真得?”
“我有骗过你?”
“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补偿的分上,我原谅你一回!”
宁凰这小混球故作大方地挥挥手,笑眯眯地跳上魏清璇的背,调了个舒服的睡姿,“我要睡了,阿娘背着凰儿睡的时候,会在屋子里来回不停地走来走去,还会哼小曲儿的,大王也要这么做哦。”
“我又不是你娘。”魏清璇暗自嘀咕着,气哼哼地背着某只凰,慢慢在屋子里踱步,“快点睡吧。”
背着凰儿的感觉很幸福,魏清璇心忖,好想问她一句,能不能背她一辈子,就算明知这是个难以实现的奢望,明知前途多灾多难、迂回曲折,却要泥足深陷、情根深种……
“大王哥哥……”凰儿贴着他暖和的背迷蒙地开口。
二人同时说话。
“凰儿,我背你一辈子好不好?”
“睡之前请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第104章 背你一辈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