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寒夜,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在旷野上孤独地走着,突然背后绿光闪闪,一股难闻的腥气扑鼻而来,这个人好像已经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拔腿就跑,后面的绿光也随之闪动追逐。直到这个人跑的满头大汗,汗水雨水掺合着顺着湿漉漉的发丝流下,那人显然已经没有精力再跑了,而后面的绿光却仍然闪耀不已,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是天上突然一道闪电袭过,撕开了黑绸一般的黑夜,也让人看清了那人的面庞,谁知那人却如遇鬼魅一般,大叫起来。
“啊!”
“太好了,你终于醒啦?婆婆,她醒了!”一个婉约的声音在自己的身边回荡,蓝若动了动身子,慢慢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满脸皱纹面色和蔼的老婆婆,再后来,便是,林嘉儿!
蓝若又大叫起来:“啊!”
“这姑娘怎么,难道是脑子摔坏了?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那老婆婆唠唠叨叨地走了出去。
“喂,你怎么回事啊,对婆婆大呼小叫的!”林嘉儿有些不高兴,语气有些不满道。
“你,你是人,还是鬼?”蓝若用被子蒙住头,大声道。
“我当然是人!我说,你在我家睡了十几天了,害我天天给你喂饭。现在醒了,刚好,赶紧走吧,老呆在我回家算什么事!”林嘉儿有些不耐烦的些开蓝若的被子,也大声叫道。
一股草药味扑鼻而来,刚刚那个老婆婆端着一个粗瓷大碗进来了,碗口上还有一个很大的缺口,“兰儿,你又大呼小叫的做什么,也不怕吓着人家姑娘了!”那老婆婆一脸嗔怪地看着林嘉儿走到床边的桌几旁放下了碗,虽是嗔怪之语,不过嘴角的一丝笑意却是出卖了她。
林嘉儿走上前去,一把搂住老婆婆的胳膊,亲昵地撒娇道:“婆婆!你又不疼兰儿了,兰儿不依,不依!”
“好兰儿,别再摇了,婆婆的一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摇散架了,都这么大了,也不怕人家姑娘笑话!”老婆婆一脸怜爱地抚着林嘉儿的头顶,眼睛却是看着床上惊诧万分的蓝若。
“她敢!”林嘉儿白了蓝若一眼。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婆放开了林嘉儿,端着桌几上盛药的大碗,坐在床边,问道。
“夏侯蓝若。”蓝若直觉头脑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确实令她惊异万分,明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竟然以另一种样子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又不得她不惊诧了,听到有人问她,口中机械地回答道。
“蓝若姑娘,你的伤还没好,把这碗药喝了吧,来。”看着蓝若的眼神有些飘忽,老婆婆便将药送到了蓝若的嘴边。
“苦!”蓝若感到口中苦味,一口将刚刚送进的药水吐了出来。
“不许吐!你当我哥上山采药容易吗?不许吐,喝下去!”林嘉儿冲着蓝若大叫道。
“不喝,苦死了,打死也不喝!”蓝若一时忘记了刚刚的疑惑,执拗道,身为御风寨的少主平时生病时也都是和着蜜糖才肯喝药的,这种地方连个下药的都没有,她才不喝呢!
“当真不喝?”林嘉儿突然诡异地微笑道。
蓝若似乎有些害怕,身子朝里面缩了缩,口中兀自强硬:“不喝!”
“你!”林嘉儿脸色突然变得通红,怒道。
“好了,兰儿,不喝就不喝,反正姑娘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老婆婆拉住蓝若的手劝慰道。
“王仙呢?”蓝若突然想起了于自己一同跳崖的往下,又恐怕老婆婆不明白,补充道:“就是和我一起来的老婆婆。”
“死了!”林嘉儿正没好气,“我哥在那边树林里发现你们的时候,她就死了!”
“死了?”蓝若顿时两眼通红,两颗珍珠般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在山寨中对她最好的就是网线了,自己是她一手带大的,甚至比自己的姑姑都要亲切,咋闻王仙的死讯,蓝若自是情不能自已。
“哭,哭什么哭!”林嘉儿厌恶道。
老婆婆看着蓝若,又看了看林嘉儿出声道:“兰儿,出来跟我收拾收拾东西!”
“知道了,婆婆!”林嘉儿跟着老婆婆身后一前一后出了门,临出门时还拿眼瞟了瞟正在低泣的蓝若,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厌烦,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接着门外便传来了林嘉儿与那老婆婆的话语。
“兰儿,今天是怎么了,吃了炮仗了?!”
“没有,我今天没偷吃东西。”
“兰儿!唉,看那姑娘也是可怜的人,以后你就迁就一点,又少不了你什么。”
“婆婆,哥哥说,咱么明天搬到城里,那小黑也去吗?”
“怎么不去……”
接下来两人渐行渐远,话语便听不真切了。
蓝若心里乱糟糟的,好像一天的时间里什么都能变了,网线死了,杜大哥、李大哥走了,姑姑也不知哪里去了,嘉儿姐姐倒是活着了,可是她也不认识自己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南徐城。
街道上仍是人流熙攘,杂耍的,卖糖葫芦的,摆地摊的,闲逛的,百态人生,热闹非凡。
林清和林巧儿赶了一天的路程,有些累了,便随意在街边找了个规格份额不高的茶馆进去歇息。
几个月前,林清和林巧儿猜测萧统和林嘉儿可能回来找过他们,便准备四处游历,寻找他们的下落。王大叔毕竟还是没有随行而来,临走时,林清询问王大叔,他只说自己的身子骨老了,要是在路上自己出了什么三场量多的,没得连累的两人,自己还是在哪里守着,等到他们回来时,也好有个住所。林清一想,现在世道很乱,一路上免不了风餐露宿,也确实很是辛苦,觉得王大叔说得也不道理,便点头同意了,临走时托付一个相交甚深的有人帮着照看一下王大叔,与妹妹林巧儿两人第二天边收拾停当,一路赶来。
两人由扬州出发,因为不知道萧统二人到底哪里去了,这样一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向南经宣城、江宁、丹阳,过茅山、折回又经过吴郡、东扬州,辗转来到了南徐州,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两人的足迹几乎经过了整个扬州,徐州地区,每到一地,必定询问是否见过杜明其人,林巧儿善画,最后干脆便根据记忆画了萧统的图形,拿着图形问人,但是那些人不是把他们当作疯子,就是大摇其头连说没见过此人,两人无奈,但是却从未放弃过。凭借着林巧儿过人的医术,每到一地,帮人看病,多少也有些收益,不若,两人现在可能早就盘缠用尽,无银度日了。
刚进茶馆,便听得里面喧闹异常,林清打眼一看,尽是些短衣粗壮打扮的汉子在一起闲侃,于是进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两人要了一壶清茶,便坐下慢慢喝着,放松着疲惫的身躯,妹妹林巧儿也是一脸的疲惫,两人都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茶水。
这里是个低级茶馆,自不会有有钱人留意上这里,当时士庶等级观念相当深入人心,甚至有“士庶不同席”的谬论,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那个时代让人诧异的士庶制度了。
南朝诸国继承了晋帝国政权,同时也继承了晋帝国的社会结构。由九品中正而日盛的门第世家,随着大批流亡客,于上世纪(四)移殖到江南。但并不是所有的门第世家都能保持原状,像何、杜诸姓,晋政府南迁后就默默无闻,因为门第世家建筑在官位上和土地上,是“官”和“地”的结合产品,一旦无官无地,门第世家也就消灭。流亡客中的豪族,称为“侨姓”,江南土着中的豪族,称为“吴姓”。侨姓中以王、谢、袁、萧最为尊贵。吴姓中以顾、陆、朱、张最为尊贵。政权既然握在侨姓之手,吴姓地位当然比侨姓要低。
门第世家制度,在历代帝王大力支持下,日趋严格和精密。一姓之中,还要再分等级,像王姓,因大宗小宗之故,住在建康(江苏南京)乌衣巷的一支,尊贵中尤其尊贵,诚所谓“万王之王”。所以平民出身的庶姓官员根本不可能升迁到中阶层,吴姓固然可能升迁到高阶层,但不能升迁到最高阶层。南齐帝国第一任皇帝萧道成曾经考虑任用张绪当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尚书右仆射),宰相工俭反对,他说:“张绪固然是适当的人选,但他是土着吴姓,不可以居这么高的地位。”大臣褚彦回抗议说:“晋帝国也曾任用过顾和、陆玩当宰相。”王俭说:“晋帝国是一个没落王朝,不足效法。”萧道成只好作罢。
王俭不过一个例子,流亡侨姓对土着吴姓的让步,有一定的限度。对于普通平民出身的庶姓,态度当然更为严厉。高级门第世家为了巩固自己的既得利益,他们用婚姻作为手段,结成一个坚强而奇异的士大夫集团。宁可使自己的女儿嫁给门当户对的白疯,也不跟平民庶姓通婚。假如有人跟平民庶姓通婚,那会使全体士大夫震动,不惜借政治力量予以破坏。身为高门第世家,但比较贫穷的王源,贪图巨额聘金,把他的女儿嫁给富阳(浙江富阳)富豪满家,“满”是标准的平民,更是标准的庶姓。身为大臣的沈约,就大动干戈的向皇帝正式提出弹劾,他说:“礼教凋零,世家堕落。”认为对世道人心和国家命脉,都有严重伤害。
“几位老哥哥,听说了吗?”一个刚进门的汉子循着座位坐下,便神色神秘地对那几个正在饮酒的几个年纪稍大些,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几个同伴道。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神神秘秘的,好像天下的大事就你知道似的。下回背米袋的时候多有些自劲力,也好多赚些银钱!”一个同伴兀自灌着酒,正眼不瞅那故作神秘的汉子。
看其他几人也是自顾自的喝着自己酒,根本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兴趣,脸上讪讪的,还是说道:“绿竹苑的杜蒙杜老爷今天给官府放出来了。”
“这老小子,也有今天!”一个汉子冷哼道。
“他妈的,这里太守做人也太不厚道了,听说他把绿竹苑的财产都收进自己的腰包了,绿竹苑改姓李了!”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打了一个饱嗝道。
“听说上个月,李家三公子又娶了房小妾就安置在绿竹苑,那天老子也去看了,真是他妈的有钱!”同桌的另一个汉子道。
“杜蒙这下子可连我们都不如了,这老小子,要饭去吧,哪天碰着老子心情高兴了,说不定还扔给他一块骨头啃啃!”满脸胡子的汉子愤愤道。
“听说那天抄家的时候,杜山早就跑了,这小子,还真有点眼光!”那后来的汉子出言道。
“那小子也就是碰上了他们家那个大护院,要不是他,恐怕杜山那小子早就被官府抓起来了。那个护院,功夫可是高得很,一般一二十人都拿他不住,听说刚到绿竹苑便给那家的大护院摆了一道杠子,第二天就当上了大护院。”邻座的一个汉子道。
“在燕子楼的时候,不是还给太守的儿子李鼎弄了个大红脸,在这南徐城传了好久。”
“要说起这个杜明,还真是个好人。上次我在绿竹苑外墙靠着正打盹,杜护院给了我一块碎银子,都把我当成乞丐了。”邻桌的一个茶客插口道,语气中显然并不把被人当成乞丐看做一件很丢人的事情。
“啪!”这时只听得茶馆中一声瓷碗碎裂的声音,众人不禁新昂昂声音的出处望去。
第57章 遍天下寻消问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