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一先生司馬承禎,宇子微,廬天台不出,睿宗命其兄承褘就起之,既至,引入中掖,廷問其術,對曰: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夫心目所知見,每損之尚不能已,況攻異端而增智慮哉。帝曰:治身則爾,治國若何。對曰:國猶身也,故遊心於淡,合氣於漠,與物自然而無私焉,而天下治。帝嗟嘆曰:廣成之言也。開元中再召至都,玄宗詔於王屋山置壇室以居。善篆隸,帝命以三體寫老子,刊正文句。見《新唐書.隱逸傳》,舊書本傳云:玄宗令以三體寫老子經,因刊正文句,定著五千三百八十言,為真本,以奏上之。
宗元先生吳筠,魯中之儒士也,入嵩山為道士,久之遊天台,玄宗遣使徵之,既至,問以道法。對曰:道法之精,無如五千言,其諸枝詞蔓說,徒費紙箚耳。見《舊唐書.隱逸傳》新書本傳云:帝嘗問道對曰:深於道者,無如老子五千文,其餘徒喪紙劄耳。復問神仙治煉法,對曰:此野人事,積歲月求之,非人主宜留意。與舊書少異,故並錄之。
班固載老子鄰氏有傳,傅氏、徐氏、劉向皆有說,傅氏三十七篇,鄰氏四篇,徐氏六篇,劉向四篇,惜乎其書之亡久矣。今世所傳老子《道德經》或總為上下二篇,或分八十一章,或七十二章。河上公分八十一章,以上經法天,天數奇,故有三十七章,下經法地,地數偶,故有四十四章。嚴遵乃以陰道八,陽道九,以八行九,故七十二章。上四十章,下三十二章,全與河上公不合。本既各異,說亦不同,蓋莫得而攷也。
漢桓譚曰:昔老聃著虛無之言兩篇,後世好之者以為過於五經,自漢文景之君及司馬遷,皆有是言。見《楊雄傳》
阮藉著《通老論》曰:道者法自然而為化,侯王能守之,萬物將自化,《易》謂之太極,《春秋》謂之元,老子謂之道。見《太平御覽》
王弼注《道德經》,以夫佳兵、民之飢二章,疑非老子所作。何晏注《老子》未畢,見王弼自說注《老子》旨,何意多短,不復得作聲,但應諾。遂不復注,因作《道德論》。
一說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詣王輔嗣,見王注精奇,乃神伏曰:若斯人可與論天人際矣。因以所注為《道德》二論。《文章叙錄》曰:自儒者論以老子非聖人,絕禮棄學,平叔說與聖人同,著論行於世。見《世說》並注。
阮瞻,咸之子也,見司徒王戎,戎問曰:聖人貴名教,老莊明自然,其旨同異。瞻曰:將無同。戎咨嗟良久,即命辟之,時謂之三語緣。見《晉書》本傳,《世說》作阮修。
陸元朗,字德明,以字行,補太學博士,高祖釋奠,已召博士徐文遠講《孝經》,沙門惠乘講《般若經》,道士劉進喜講《老子》。
德明難此三人,各因宗指,隨端立義,眾皆為之屈。帝大喜曰:三人者誠辯,然德明一舉輒蔽,可謂賢矣。見《新舊唐書·儒學傳》。
開元初,詔中書令張說舉能治《易》《老》《莊》者,集賢直學士侯行果薦會稽康子元及平陽敬會真於說,說籍以聞,並得侍讀,俄並兼集賢侍講學士。始行果、會真及長樂馮朝隱同進講,朝隱能推索老莊秘義,會真亦善《老子》,每啟篇先熏盥乃讀。見《新唐書.儒學傳》。
張薦明少以儒學遊河朔,後去為道士,通老子莊周之說,晉高祖召見,問道家可以治國乎,對曰:道也者妙萬物而為言,得其極者,尸居衽席之間,可以治天下。高祖大其言,延入內殿,講《道德經》,拜以為師,賜號通玄先生,後不知所終。見《五代史·一行傳》。
太宗聞汴水輩運卒有私質市者,謂侍臣曰:幸門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尤者可矣。篙工楫師苟有販鬻,但無妨公,不必究問。冀官物之入,無至損折可矣。呂蒙正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小人情偽,在君子豈不知之,若以大度兼容,則萬事兼濟。曹參不擾獄市者,以其兼受善惡。窮之則奸慝無所容,謹勿擾也。聖言所發,正合黃老之道。見《國朝事實》。
了齋陳忠肅公瓘嘗著書二十餘篇,曰《昭語》,其序略云:玉清昭應宮使王曾請校三館道經,上因言其書不如老氏五千言清靜而簡約,張知白曰:陛下留意于此,乃治國無為之術,臣伏讀神考聖訓曰:漢之文景,唐之太宗,孔子所謂吾無間然者。臣因考三君之行事,知漢文之術,得於老子,而仁祖之政多似漢文,今摭其說十數篇錄于後。
漢文即位之始,先報平勃,後封宋昌,以有功於社稷為先,以有德於我身為後,此所謂後其身也,故天下莫得先焉。老子曰:後其身而身先
漢文每朝,郎從官上書疏,未嘗不止輦受其言,言不可用置之,言可用釆之,未嘗不稱善。言之可用者稱善,不可用者亦稱善,此所謂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故德善也。
漢文初登虎圈,嗇夫口對無窮,拜為上林令。釋之曰:周勃、張相如,陛下稱為長者,此兩人言事曾不出口,豈效此嗇夫喋喋利口捷給哉。且秦以任刀筆之吏,爭以亟疾苛察相高,其弊徒文具而無實,不聞其過,陵遲至於敗亂,今以嗇夫口辯而超遷之,臣恐天下隨風而靡,爭為口辯而無其實。夫下之化上,疾於影響,舉錯不可不審也。帝曰:善,乃不拜嗇夫。蓋知辯者不善而多言之數窮也。老子曰: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又曰:善者不辯,辯者不善。又曰: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漢文詔曰:朝有誹謗之木,所以通治道而來諫也,今法有誹謗妖言之罪,是使眾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也,其除之。故賈誼上書至於引廟謚為言,而文帝嘉納,可謂無忌諱矣。民之所以富庶而不貧,其以此乎。老子曰:天下多忌諱而彌貧。
孝文為尉它親冢在真定者置守邑,歲時奉祀,召其昆弟尊官厚賜以寵之,尉它於是下令國中,奉詔改號,不敢為帝,此即強之弱之,與之奪之,在我而已矣。吳王詐病不朝,賜以几杖,張武等受賂,更加賞賜,以愧其心,蓋亦取諸此也。老子曰: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
袁盎卻慎夫人坐,文帝改怒為喜,厚賞袁盎,可謂自勝而不自是矣。德之所以彰而國之所以強也。老子曰:不自是故彰。又曰:自勝者張。
文帝納賈誼譏切之言,養臣下以節,不辱大臣,於是堂陛愈高而基本愈固,《易》曰:以貴下賤,大得民也,何以異乎此哉。老子曰: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臣嘗謂自三代以降,善治天下者無如孝文,然其術出於老子,故仁祖於老氏也取其簡約而神,考之於漢文也,謂無間然。蓋老異於孔而其本則同,漢劣於周而善亦可取,此二聖之所以垂訓也。仁祖皇祐四年謂輔臣曰:朕臨御以來,命參知政事多矣,其間忠純可紀者,蔡齊、魯宗道、薛奎而已,宰相王曾、張知白皆履行忠謹,雖時有小失,而終無大過。李迪亦樸忠自守,第言多輕發耳。龐籍對曰:才難自古然也。上復曰:朕記其大,不記其小。臣三復聖訓,因考王曾、知白之所以見重於仁祖者,蓋能以清靜之術助無為之化,所謂大而可紀者,其在玆乎。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