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左右烹之。力士解衣取刀,欲割其肉於鑊內,子初甚驚惶,乞復作一布衣,今不可得也。力士欲下刀,油鑊其滾,哀聲一叫,忽然而覺。先生曰:足下何乃昏然?子初既覺,汗流適體,戰戰而不已,乃具迷之事。先生曰:汝念《清靜經》,經中有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子初始乃孤貧,而有欲心。今子初作駙馬,此三者皆無實跡,如一虛夢間,是唯見於空也。子初又要身高貴,使子初封為南餘國王也。又不能遠觀其物,賜子初金山一座也。子初釋而悟曰:人生一世,虛幻自然,何可嘆美之?遂禮先生,先生曰:後三年於蓬萊相見。汝堅持此真經,道心勿退,是其願矣。道罷,乃乘雲而去。子初因食棗而已,不食。後尋勝地,乃茅庵,默然而坐,屏絕人事,堅持此經,三年不退。忽一日,有白鶴自空而下,子初乘鶴背,乃騰空而去。乃留一小頌三首,一云:色是花豔而不久,莫厭虛花豔色紅。花光虛豔似浮雲,爭如悟取玄元理,心上無心道自通。二云:形似虛幻而不永,形是虛形莫強尊。耽家積業落於空,爭如悟取玄元理,形上無形道自通。三云:物是浮寄而不久,白玉黃金即是空。來時空手去時空,爭如悟取玄元理,物上無時道自通。
論曰:萬物自無而有,有極則歸於無。故人以幻化色境為實,豈不愚哉?柳子初因不第而有欲心,感得上仙來化,為夫餘國君之婿,以為色樂其心,故不知心無其心也。又外以封侯之貴樂其身,故不知形無其形也。又以金山之貴物樂其意,故不知物無其物也。此三者皆不實之相,乃色是虛花,形是虛幻,財是虛景,乃其禍也,而有悔悟。既乃悔之,身遊三島而上玉京,豈不良哉?《易》曰:無思也,無為定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政,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哉。文中子曰:山宜附地,人宜附靜,湛然寂者,道在其中矣。或曰:何人常寂而通其道?答曰:有之。昔者天寶年中,有進士李通,年五十餘,累舉不及第。日誦《太上老君清靜真經》,大得其理,寢膳不離其手,口不輟經。忽日,妻乃亡之。通嗟嘆而已。惟一子。後一年,子亦殂。通曰:吾脫其枷也。常日詩酒自娱,相知或有勸之曰:我聞妻者,齊也,同棺共葬,乃人之常情。子之不為,慟嗟而已。君之無情。其子死,一慟而已,忘遺體之慈,是失父子之道。君何為知書也?通曰:我聞莊子亡妻而鼓盆,東門喪子不哭,此真達理也。吾何憂哉,吾何憂哉?太上云: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也。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
常寂者,道也。道既常寂,吾何有焉?遂散家財與不足者,棄田土於量鄰里也。李通乃携《清靜經》而入華山,拔茅累石作庵,誦《清靜經》默食藥苗而修堅志,三年如一日,道心不退,感太上使神人教之。其人化道者,入其庵中。道者遂問之曰:子於此學道深山安有乎?凡問七次,而不對之。道不在忘言而不達,不在論言而得馬駒牛犢,又何言哉,又何常得其道也?夫欲修道者,先能拾外事,外事都絕,無以與心逆,然後安坐內觀,心覺一念,起速須除滅而安靜。又若有浮游亂想,亦當盡滅。
亦不知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然後呼為湛然常寂。李通聞之,願然而拜曰:先生所命,願一教之。乃跪于前,而授其教。先生曰:學道者唯滅動心,不滅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者,空心也。不可定中之急求慧,急則傷性,性傷則無慧。若定不求慧,而慧自至此,名真慧也。慧而不用詐,慧而貴,實智若愚。此乃益資定慧,此羨無極。若中念想,多感眾邪,妖精百媚,隨心應見。又謂李通:汝若能定得心,湛然常寂,其道有成。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