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闭关与北汉断绝往来,她不能走南宁城,便只能从白壁关回大夏。
所幸,当初和夏候彻在白壁关大营之时,白壁关守将曾是见过她一面的,故而也就顺利放了她进关。
进了关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委托人通知远在南宁城的方潜到金花谷汇合蜱。
到达金花谷的时候,天还没有亮,紫苏和空青打着哈欠提着灯笼到谷外接她,着实有些意外膣。
“告诉你家主子,我把东西拿回来了。”她跟着进谷,一边走一边道。
“你去。”紫苏指使空青道。
“为什么不是你去?”空青一脸不情愿道。
开什么玩笑,这个时候去主子起床,他那起床气发作起来,哪里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紫苏想了想,说道,“姑娘,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叫主子起来。”
空青有些意外地瞧了瞧她,她怎么会这么好心。
“我去叫青湮姑娘起床。”紫苏笑嘻嘻地道。
然后,再叫青湮姑娘去叫他起床,他总不能冲着她发火去。
她简直太聪明了。
空青直接带了她到药庐等着,问道,“姑娘要用什么茶?”
“不必了。”
空青也没有再问,将药庐掌了灯便离开了。
凤婧衣解下身上的包袱,取出了北汉王交给她的冰魄,想到敏惠孝昭皇贵妃失去它瞬间化为白骨的样子,不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萧昱应该早已经回宫了,那封信他看到了吗?
若是看到了,会理解她所思所想吗?
青湮被紫苏叫了起来,知道是她来了谷中,敲过了淳于越的门便先来了药庐,一进园子便看到捧着一个盒子一动不动坐着的人。
她一向警觉,可此刻竟连她进门都没有察觉。
她在她边上坐下,问道,“是很为难的事吗?”
从她与她相识开始,大约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如此为难的时候。
凤婧衣回过神来,低眉望着手里的盒子,沉默了许久道,“我想救一个人,可将来那个人会杀了我,你说……我该救他吗?”
青湮对上她有些迷惘的目光,大约也猜想到了她所指的是何人。
“可是我救了他,却又会有负我身边很多人,也许我的一念之私,将来却会断送了他们的性命,我不想看到那样的悲剧发生。”凤婧衣道。
“可是,你要是不救那个人,是不是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也终究内心难安。”青湮没有说破,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
凤婧衣抿唇点了点头,她的立场,她的身份,她都不应该去管夏候彻的生死。
她曾恨他害死了她所爱之人,可如今那个人还活着,她便也恨不起什么了。
夏候彻如果就这样死了,她会得到她所想要的一切,可她心里一定会有一个地方,终年累月都会痛悔难安。
“有些我们曾都以为死了的人,却又会活过来,有些我们曾经以为会一生不变的东西,也会改变。”青湮望着她,微笑道,“可见,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如果真的想救那个人,那便救吧。”
凤婧衣低头望着手中的盒子,深深吸了口气,道,“靳太后的事情完了,我们也该准备脱身了。”
“我会尽快养好伤回盛京。”青湮道。
“我看,只怕你再想走,某人也不会放你走了。”凤婧衣笑着道。
青湮抿唇,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给了我一条生路。”
在顾家废宅,她是真的以为必死无疑了的。
当真的死过一次,再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她才发现,她应该活着。
凌之轩替顾家报了仇,又自尽而死,便是要了结所有的罪孽,给她一条生路的,只是自己那个时候没有明了他的用心。
“活着就好。”凤婧衣笑着说道。
正说着,淳于越睡眼惺忪地进来,明显没什么好脸色,睡手拿过了她手里装冰魄的盒子,道。
tang“行了,你们出去吧。”
凤婧衣跟着青湮出了门,在外面等着。
“这要配药,还要试药性,没一天功夫出不来的,你们还是去一边休息一边等吧。”紫苏道。
青湮闻言望了望她,道,“我们去前面等吧,你赶了好几天路,应该也没休息好。”
凤婧衣默然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药庐。
“沐烟前几日接到楼里消息,说夏候彻似乎也在起疑靳家的这件事与你有关,已经暗中派了人调查那些弹劾靳氏一派的御史,不过好在公子宸行事缜密,还没被他们查出什么来。”青湮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次事情这么大,他起疑也是难免的。”凤婧衣淡然笑道。
“你回去之后,是得更加小心才对。”青湮担忧地说道,侧头望了望她,道,“还有就是,空青替淳于越去过定国候府为靳老夫人诊过脉,靳老夫人的病情不怎么好,只怕是一直强撑着。”
凤婧衣咬着唇,沉默着没有说话。
“淳于越开过药,我已经请人送过去了,只是她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加上久病多时,再好的药也不会有太大的成效。”青湮说着,深深地叹了叹气。
“多谢了。”凤婧衣道。
她想,等回京了结了靳太后一事,还是设法让靳老夫人见一见凤景吧。
两人到了前厅,青湮给她沏了茶,两人默然对坐着,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
“宫里……如今有消息吗?”她问道。
青湮侧头望了望她,道,“夏候彻的状况似乎不怎么好,靳太后将手中的一部分兵马大权交给了楚王,就连胡家和方家也都倾向于靳太后这边了,而为了提防北汉那边,夏候彻大部分亲信兵马都在边关。”
凤婧衣闻言皱了皱眉,道,“他的亲信,一个都没有召回京吗?”
“原丞相去了苗疆,现在也未回京,大将军方潜送你到了南宁便也一直未回去,如今他身边除了黑衣卫和军师容弈,再没有其它了。”青湮说着望了望她,道,“其实就算你救了他,他能过了靳太后,也不一定能过了他那个虎视眈眈多年的弟弟,楚王。”
“我只是有些奇怪,夏候彻既然知道自己中了毒,就该知道是有人要害他了,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凤婧衣细细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一想,不由纳闷地皱起了眉头。
“或许他知道百日落无药可解,又不想召回亲信,使得北汉有机可趁。”青湮道。
凤婧衣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他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一定有什么地方有什么事情,是我忽略了没想到的。”
青湮沉默了半晌,眸光一亮望向她道,“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中毒?”
凤婧衣敛目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个玉扳指是有毒性反应的,他确实是中了毒了,就算太医诊不出来,靳太后身边的镜明先生也看过的,也确定他是中了毒的。”
“也许是你想得太多了,这些日沁芳也一直在皇极殿,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青湮道。
有时候,也许就是很简单的人,偏偏会让人想得很复杂。
“也许吧,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凤婧衣道。
正说着,紫苏小跑着过来,说道,“那个先前跟着你来的方大将军来了,要让她进谷里吗?”
青湮闻言搁下茶盏起身道,“好了,我也不方便在这里,先回楼里去了。”
凤婧衣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紫苏将青湮用过的茶盏也收了下去,方才出谷去将方潜带了进来。
“末将见过容华娘娘。”方潜近前抱拳道。
说实话,他完全没料到,这个人真的会去了北汉再回来。
凤婧衣默然点了点头,道,“淳于越已经在配药了,明天一早应该就可以拿到回宫了。”
“可是,末将在来的途中接到消息,皇上已经毒发到人事不醒了,咱们必须尽快赶回宫才行。”方潜一脸急切地催促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起身道,“我去药庐看看。”
两人快步到了药庐外,面无表情地空青守在门外,见着两人过来不由道,“还早着呢。”
凤婧衣站在门外,道,“淳于越,我赶时间,能不能快点。”
“催什么催,配错了药,你拿回去送他见阎王吧。”淳于越在里面不紧不慢地哼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只得站在药庐外继续等着。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天,紫苏中间过来给他们送过吃的,直到天黑的时候,里面才传出声音。
空青打开了门,道,“你进去吧。”
方潜跟着进去,却被空青拦了下来,“抱歉,方大将军,这里面的东西,样样都是价值千金的,你若是碰坏了,我怕你的俸银都赔不起。”
方潜不想在这里多做争执,便只能在外面等着人出来。
淳于越配好了药,却定定一望着站在面前的人,半晌也没有拿给她。
“我很好奇,你既去了北汉,上官邑是怎么放你回来的?”
凤婧衣抿了抿唇,并没有作答,眼中却不自觉掠过一丝异色。
“看来……你是逃回来的。”淳于越冷笑嘲弄道。
“药给我。”凤婧衣伸出手来,催促道。
“凤婧衣,你当年掌权南唐杀伐决断的气魄到哪里去了,他不过睡了你一两年,你就下不了手杀他了。”淳于越说着,冷然嗤笑道,“就你这样,还想从他手里夺回南唐,下辈子吧!”
“你说完了吗?”凤婧衣面目冷然道。
淳于越冷眼望着她,一下一下转着手中装解药的盒子,说道,“你对他心慈手软,他对你可就未必了,跟这样一个人交手,你没有比他狠,比他厉,你早晚死在他手里。”
“淳于越,我发现你现在管得越来越多了,难不成移情别恋瞧上我了?”凤婧衣不想再与他多说,索性戳他死穴。
淳于越把装解药的盒子,劈头盖脸扔了过去,道,“滚!”
凤婧衣一伸手接过盒子,道,“其实,你只是越来越像我爹一样罗嗦。”
“我要有你这样的女儿,生下来我就毒死她。”淳于越毫不客气地还以颜色。
凤婧衣将药收起,便准备出门离开。
“配的药是和百日落相生相克,如果哪天你后悔今天做的蠢事,就打开盒子下面的夹层,下面的东西,能帮你再毒死他。”淳于越一边低头收拾着东西,一边哼道。
凤婧衣顿步,听完半晌勾了勾唇,“你真像我爹。”
话一说完,淳于越便道,“空青,把他们给我扔出谷去,记得跟去盛京,把药钱给我讨回来。”
“是。”空青在外面说完,便跟着凤婧衣两人一道出了谷,一边手一边拨着小算盘算着要去收多少药钱。
算完之后,从袖中掏出小本子写了药方和药钱,撕下来递给方潜道,“回京,记得找你们皇帝付钱。”
方潜下了一眼最后的合计银两,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的药是金子做的吗?”
空青面无表情地上了马,淡淡道,“不是金子做的,但买你们皇帝一条命,已经很便宜了。”
盛京皇宫,皇极殿。
自皇帝卧病在榻之后,这里总是显得异常的安静,安静有些压抑。
沁芳端着药进来,见孙平在帷帐外站着,问道,“孙公公,皇上醒了吗?”
孙平叹息着摇了摇头,“这都四天了,原大人和钰容华娘娘都没有消息回来,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这是太医开的补血补气的药,怎么办?”沁芳问道。
正说着,帐内传出人咳嗽的声音,孙平连忙掀了帷帐进去,看到睡了四天的人睁开了眼睛,连忙到床边将人扶起,“皇上,你醒了。”
夏候彻敛目点了点头,苍白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眼窝深陷,清瘦得可怕。
“这是太医刚刚开的药,补血益气的,皇上先用了。”孙平端过药碗,吹了吹药温说道。
夏候彻颤微微地伸出手,却没什么力气端稳药碗。
孙平抿了抿唇,端着药喂了过去,看着他喝完了,拿过沁芳递来的帕子给他拭了拭唇上沾的药汁,“好些了没有。”
夏候彻疲惫地靠着软枕,问道,“方潜有消息回来没有?”
孙平抿唇沉默,知道他问的是钰容华的消息,却只能默然地摇了摇头。
夏候彻没有说话,苍白的唇勾起一丝薄冷的笑意,有些寒意慑人。
“孙公公,太后娘娘过来了,说是有事要面见皇上。”内侍在帐外禀报道。
孙平拧了拧眉,这都后半夜了,太后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
“就说皇上睡下了,请太后娘娘改日再来。”
外面的人话还没有说完,书绣已经掀开了帷帐,靳太后已经带着宫人气势冲冲地闯了进来。
第98章局中局,计中计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