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中,凤婧衣被宫人强行按在桌案上,被靳兰轩折断了左手腕骨。
“上官素,你再画不出来,你这只手就不只是骨头断了!”
凤婧衣冷汗淋漓地望着她,眼中没有恐惧,反而嘴角勾起了一丝苍白的冷笑。
“你笑什么?”靳兰轩怒声问道。
这个时候,她竟然还笑得出来轹。
“兰妃娘娘除了这些暴虐手段,就没有别的新意了?”她冷笑哼道。
靳兰轩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咬牙切齿地道,“如果你画不出来,本宫就去请上官大人出宫一趟了,只是不知道他那一身老骨头禁不禁得起这样的款待了。”
“你……”凤婧衣有些愤怒的颤抖糈。
“钰嫔,你既入了我大夏宫廷,还这般不肯透露南唐长公主的讯息,又到底居心何在?”靳太后扶着书绣的手起身,走近桌案前质问道。
“嫔妾也知道兰妃娘娘刚刚丧父,急于捉拿凶手,可嫔妾也实在爱莫能助,你们真想找她的话,大可以去金陵城的野狼谷看看,她丢去喂了狼的尸身,还有没有一星半点儿。”凤婧衣道。
“上、官、素。”靳兰咬牙念着她的名字,手上猛一使力又给她将腕骨接了回去,看着痛得面无血色的人道,“再不画出凤婧衣那贱人,本宫就让你这手再断一次。”
凤婧衣唇上咬出了血,扯出一丝冷笑,道,“听说娘娘当年在金陵那么多道刑罚都扛过来了,嫔妾这断骨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贱人!”靳兰轩痛恨之下,又一次次狠狠折断了她的腕骨。
凤婧衣难以忍受的惨叫出声,全身都冒出了冷汗。
“你们在干什么?”夏候彻带着人大步闯了进来,厉声喝道。
“四哥……”靳兰轩惊震唤道。
夏候彻望了她一眼,一把将凤婧衣拉到身旁,冷声问道,“母后这是在做什么?”
靳太后面色无波,平静地道,“皇帝你来的正好,只要让钰嫔画出南唐长公主的画像,咱们就算把大夏翻个底朝天,也能把那贱人给揪出来。”
夏候彻望了望手腕骨断掉的钰嫔,眉目倏地冷沉,“让她画像,将她手断了又是何意?”
“她若乖乖将凤婧衣的画像画出来,哀家也不必如此。”靳太后冷声道。
靳兰轩上前,跟着道,“四哥,她不愿画出南唐长公主的画像,还一再隐瞒,分明就是凤婧衣那贱人留在宫里的奸细!”
凤婧衣害了她,又杀了她和父亲,她怎么能放过她?
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好,她一定要把那贱人揪出来,让她生不如死。
“她是不是也由朕说了算。”夏候沉声道。
靳兰轩看着他护住钰嫔的样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颤着声音问道,“四哥,你不是告诉我,凤婧衣已经死了,为什么……为什么她现在又阴魂不散地冒出来了?”
“那件事,朕会处理。”夏候道。
他何尝不想将凤婧衣杀之而后快,可是偏偏那女人狡猾异常,他连她的踪迹都摸不到。
“我们要把她找出来,我一天也等不了了。”靳兰轩面上恐惧与痛恨交加,浑身发抖地道“自从在定国候府知道是那个贱人杀了我爹,知道她还活生生的活着,我每个晚上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一闭上眼睛全是她可恨的影子。”
凤婧衣虚弱的靠在夏候彻怀中,听到这样的话暗自有些好笑,原来她竟是让她这么印象深刻,明明都让她忘记了在南唐的事,还这么对她痛恨入骨。
“皇帝,凤婧衣大夏境内都敢杀害朝廷重臣,若不及早除之,将来她的刀就会嫁在咱们的脖子上了。”靳太后道。
凤婧衣去杀害了靳英,想来已经知道了她母妃的死是她下的令,早晚都要找上她来报仇,一个靳老夫人已经够她头疼的了,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将她揪出来除掉。
否则,一天也难以安宁。
“朕发过誓,只要朕活着一天,必取她项上人头,她没死在金陵,朕便是寻遍天下,也必将其诛杀。”夏候彻字字沉冷,凛然慑人。
不知是因为痛,还是一瞬的恐惧,凤婧衣不由打了个寒颤。
“可是,母后若一再为难钰嫔,便也是在为难朕了。”夏候彻直面靳太后说道。
“哀家为难你?”靳太后缓缓伸手指向他怀中的钰嫔,道,“皇帝为了她,竟指责哀家为难你?”
“儿臣没有指责母后,钰嫔是朕的妃嫔,母后伤她,亦是伤儿臣的心。”夏候彻道。
靳太后深深地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帝,为区区一个嫔妃如此,不是你身为一国之君该做的事。”
后宫争斗历来不止,他登位之后,后宫里的女人失势受害的比比皆是,可是他从来不会插手其中。
今天,却为了一个钰嫔抛下政务,跑到永寿宫来跟她要人。
由此看来,这个女人断不能让她再留在宫中。
大夏的皇帝,不能让一个女人左右他的心。
即使有,也该是她靳家的女儿,而非这个南唐降臣之女。
“母后,儿臣不希望钰嫔以后再踏足永寿宫,即便太后真的有事要召见她,也请支会儿臣一声。”夏候彻道。
“好,哀家今日不为难她,皇帝可以把人带走,但三天之内哀一定要拿到南唐长公主的画像,若是钰嫔画不出来,哀家也只有请安国公上官大人帮忙了。”靳太后道。
夏候彻一把将靠怀中的人抱起,道,“儿臣告退。”
说罢,直接带着人离开了永寿宫。
凤婧衣面无血色地靠着他的胸膛,不禁在想……如果夏候彻知道自己寻遍天下要诛杀的人就在自己的怀中,又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自己那么痛恨厌恶的女人,自己竟无数次地宠幸,想起来就该恶心吧。
回了皇极殿,夏候彻将她放下,瞧了瞧她手上的伤,拧着眉道,“你忍着点。”
说罢,捏着她的手猛地将断的骨节接了回去。
凤婧衣咬着唇,也难以忍受的痛得一个颤抖。
已经断了又接了一次,如今又要接第二回,疼痛程度可想而知。
“这些天,这只手就不要动了。”夏候彻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沁芳孙平递来的药细细给她涂抹在手腕上。
凤婧衣低眉冷冷地看着,幽幽说道,“今日是她断了我的手,你连一句训斥她的话都没有,想来若是我反抗断了她的手,你只怕也要将我这手折了给她。”
若非别有目的,她绝不可能留在这样一个男人身边,委屈求全。
夏候彻给她包扎好,皱着眉抬头,“说什么胡话。”
她没有说话,只是抿着苍白带血的唇别开了头。
夏候彻无奈的叹了叹气,心疼地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道,“朕让你受委屈了。”
他相信以她的身手,想要反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可那是在永寿宫,一旦她动起手来,罪名怕也不轻,想来是不想他夹在其中为难,才会如此忍了下来。
孙平见状,连忙带着宫人无声退了出去,只有下帝妃二人独自相处。
沁芳出了门,便不住地抹泪,来了大夏才凡个月,主子已经几番重伤了,若真到事情败露,还不知会闹到如何地步了。
“沁芳姑娘还哭什么,皇上这不都将钰嫔娘娘带回来了。”孙平劝道。
“这一次是回来了,下一次了,下下一次了。”沁芳说着,有些忿然难平,“她在南唐这么十几年,也没有来大夏这几个月受得苦楚多,说不定哪一天便在这宫里送了命都不知道。”
“沁芳姑娘说的什么话,皇上心疼娘娘心疼的紧呢,哪里舍得。”孙平道。
沁芳擦了擦眼角,渐渐止住了哭泣,却也没有再说话了。
暖阁里,凤婧衣抿着唇不说话,面上依旧没什么血色。
夏候彻跟她说了话,也不见她搭理自己,本想去书房去却又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只得让孙平过去将折子搬到了暖阁来,一边守着她,一边批阅。
“为什么不愿把南唐长公主的画像画给太后?”夏候彻声音还算温和。
“不会。”凤婧衣道。
她想,即便到了如今,这个男人对她还是有疑心的。
夏候彻抬头望了她一眼,也记得她说过自己不擅丹青,想来也是真的画不出,提笔继续批着东西,“孙平。”
“奴才在。”孙平走近道。
“把这些拿去书房吧。”夏候彻说着,指了指一撂已经批好的折子,深深望了他一眼。
孙平怔了怔,上前道,“是。”
他上前拿着将东西抱起出了暖阁,将所有折子放到书房之后,翻开了最上面的一道奏折,里面放取一张纸。
纸上写道:去安国公府,拿到南唐长公主画像。
于是,出去吩咐了宫人好生伺候,自己赶紧去换了身便装出宫去。
安国公府人丁稀少,显得格外冷清安静。
孙平报了身份,自然很顺利便进了府,见到了安国公上官敬。
“上官大人,咱家奉皇上旨意来要一样东西。”他说着,将带来了一卷空白画纸摊到桌上,“请画出南唐长公主的画像。”
上官敬望了望他,讶然道,“这是……”
“实不相瞒,兵部侍郎靳大人前些日被暗杀了,太后和皇上怀疑是南唐长公主未死,追查线索又一无所获,所以希望能拿到南唐长公主的画像,方便寻人。”孙平直言道。
上官敬望了望画纸,道,“说实话,本官已经许多年不曾动过丹青,怕是画不出来。”
“上官大人,皇上就是不愿为难钰嫔娘娘,这才让奴才悄悄来府上找你。”孙平叹了叹气,又道,“太后一早将钰嫔娘娘带到了永寿宫去,逼着她画出南唐长公主的画像,腕骨都被断了,若不是皇上及时赶去了,只怕伤得更重。”
“现在呢?现在人如何了?”上官敬紧张地问道。
“上官大人安心吧,现在人在皇极殿呢。”孙平知他挂念女儿连忙说道。
上官敬这才舒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只是太后说了,三天之内必须拿到南唐长公主的画像,皇上总不好去逼迫钰嫔娘娘,只得劳烦上官大人动一动笔,把画像给画出来让咱家带进宫去了。”孙平道。
上官敬思量再三,以大夏皇帝那多疑的心思,他若不愿将南唐长公主的画像画出来,定然会疑心他投降南唐是别有用心,暗中还与长公主勾结一气。
所以,这画像,他不得不画。
“孙公公稍后,本官这就画出来。”
说罢,差人取来笔墨,提笔勾画。
而画出来的自然不是真正的南唐长公主,而是自己已经死去的女儿,上官素。
孙平看着渐渐跃然纸上的女子,心中不由有些起伏,这就是南唐那个神秘传奇的太平长公主,让他们大夏皇帝费尽周折也难以寻出来的人。
良久,上官敬将画像绘成,瞧着画中之人不由一阵怔然。
“上官大人,既然已经画好了,咱们就带回去复命了。”孙平道。
上官敬这才回过回来,将画像递给她,又道,“以后小女在宫中,还请孙公公多照应些。”
孙平一边将画像收起,一边笑语道,“这是哪里的话,钰嫔娘娘恩宠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他在宫中多年,也未曾见过皇帝这般紧张过宫中哪一个嫔妃。
“本官送孙公公出去。”上官敬说着,一道出府将人送到了府门外。
孙平带着画像入宫,便直接送到了暖阁,凤婧衣正在边上小睡,他正准备看又伺好军师容弈急急赶过来说有要事禀报,他便只能暂且搁下了。
“是查到什么线索了?”夏候彻问道。
容弈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道,“是北汉那边的消息。”
夏候彻见他面色有异,便知事情非同一般,搁下朱笔道,“说。”
“刚刚接到消息,北汉太子已立。”容弈回道。
北汉储君确立,也就表示北汉的内部斗争已经结束,以北汉皇族的野心下一步便可能是盯上大夏了。
毕竟,之前南唐便被大夏抢了先了,他们自然不会善罢干休。
“所立何人?”夏候彻道。
“皇七子,萧昱。”容弈道。
夏候彻眉眼渐渐沉冷,“皇七子?北汉何时有了这么个人?”
“北汉七皇子听说十年前就遇刺失踪了,不知怎的又回朝了,北汉老皇且深为倚重,如今不仅立为储君,亲自赐了尊号鸿宣太子,就连朝政大事都一并交给他了。”容弈说着,神色颇为隐忧。
“鸿宣太子。”夏候彻喃喃念着这四个字,眉目冷沉如冰。
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他将来统御天下的最大敌人。
“北汉如今已由太子执政,基本上他除了还没有登基,已经相当于北汉皇帝无异。”容弈道。
北汉的其它皇子他们多少都有了解,也深知他们所有人手中的势力弱点,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登上太子之位的皇七子,却是他们全然陌生的人物。
夏候彻紧抿着薄唇沉默了良久,道,“尽快查出他的底细。”
“如今恐怕有点困难了,我们在丰都城所有的探子都失去了联络,而这个鸿宣太子又一向行踪隐秘,一时间根本无从下手。”容弈道。
虽然还不曾了解这个人,但他们都知道,这个鸿宣太子将会是大夏最大的威胁,而一个摸不清底细的敌人,无疑是更加危险的。
夏候彻揉了揉眉心,微微叹了叹气,“你设法亲自去一趟北汉,摸清楚他的底细再回来。”
“臣也正有此意,只是那南唐长公主之事……”他近日是奉命追查南唐长公主的,如今又要前去北汉,只怕难以兼顾。
“那件事朕会处理,你即刻起程去北汉,查清楚这个鸿宣太子才是首要之事。”夏候彻道。
一个神出鬼没的南唐长公主已经让他烦心了,如今又冒出一个鸿宣太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暖榻上,凤婧衣早在容弈进来的时候已经醒了,听到这一番谈论也不由忧心起来。
如今这个独掌北汉大权的鸿宣太子,将来是敌是友,看来也得让隐月楼去打听一下才好。
谁知,一坐起身便瞧见一堆奏折之中放着一卷东西,似是一幅人像。
她伸手取过展开,画上的人再熟悉不过,熟悉的笔画痕迹已让她猜测到是出自何人之手。
夏候彻叮嘱完容弈前往北汉之事,进到内室便看到她正拿着画像,沉吟了片刻道,“睡醒了?”
“哪来的?”凤婧衣抬头问道。
夏候彻上前将画像从她手中拿了过来,垂眸打量着画中之人,直言道,“朕不想逼你做不愿做的事,让孙平去安国公府拿的。”
凤婧衣冷然嗤笑,“对,兰妃娘娘想要的东西你想尽办法都会给,可是当你们拿着这画像是通缉她,可有想过我和父亲也会成为她的目标。”
“有朕在,她动不了你。”夏候彻将画像收起,望向她道。
凤婧衣闻言却笑得满是嘲弄,“皇上,这样的话嫔妾不想再听了,你说兰妃娘娘回来也断不会委屈了我,可是她回来之后却让我每一天都在委屈求全,你说你信我,可是只要牵涉到南唐的事,你就会第一个怀疑我……”
“素素!”夏候彻唤她。
凤婧衣下榻望着他,哽咽着声音道,“我每一次都信你答应的,可你每一次都让我失望,我不敢信了。”
或许,她应该改变一下如今的局面了。
夏候彻伸手去拉她,她却退后避开了。
“臣妾告退。”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极殿。
她回了凌波殿,之后夏候彻来过两次,她都回绝了见面。
直到半个月后,皇陵祭祖的圣旨传来,她要伴驾出宫,一同前去的除了太后,还有皇后,皇贵妃傅锦凰和兰妃靳兰轩。
靳兰轩,你当朕是瞎子吗?
出宫前生皇陵的车驾三辆,帝后同乘一驾,靳兰轩自然是跟着靳太后的,于是凤婧衣只有上了皇贵妃傅锦凰的马车。
傅锦凰懒懒地倚着软垫,淡淡掀起眼帘瞅了一眼上来的人,瞥了瞥她还缠着布的手,冷然笑道,“你可别死在一个不上道的兰妃手上,那可就让本宫太失望了。”
“皇贵妃娘娘说笑了。”凤婧衣淡笑坐下道。
“你若连个靳兰轩都搞不定,也省得本宫再费心思了。”傅锦凰冷然道。
这个女人入宫也有半年了,她却还是在她和身上发现不了一丝和顾微的相像之处,是她真的不是那个人,还是她掩藏的太好,让她也一时间拿不定主意轹。
“嫔妾若是死在了兰妃娘娘手上,不是正如了皇贵妃娘娘的心吗?”
凤婧衣淡淡而笑,不知是不是该感谢一番她的手下留情,没有在兰妃对付她的时候,跟着落井下石置她于死地。
傅锦凰就是傅锦凰,即便数月未承宠,也丝毫不损她在宫中的地位与风光綦。
相较于于靳家的锋芒毕露,傅家虽与其势力相当,却一直进退得当为皇帝所用,这也便是她在宫中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放眼六宫之中,论姿色,论出身,论才情,她都是首屈一指的。
虽然,那些才情并非是她真正的才情。
“本宫想处理的人,从来不屑假他人之手,何况……”他说着,瞥了一眼不知怎么飞进马车内落在案几上的虫子,长长的指甲将其碾得粉碎,冷冷道,“何况还是一只臭虫的手。”
凤婧衣抿了抿唇,侍候在旁的沁芳险些失笑,靳兰轩在皇贵妃的眼中不过是一只臭虫,这话若传到她耳中,也不知兰妃得气成什么样了。
这宫中上下,最能沉得住气的,便要数清宁宫的皇后和这皇贵妃傅锦凰了,可也就是因为兰妃一直紧盯着她家主子不放,才让这些人都远远观望,任由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毕竟,于她们而言,不管是她家主子还是兰妃哪一个倒了,都是有利无害的。
傅锦凰懒懒地接过秋月递来的帕子,细细地擦了擦手,然后便将她们全然当作空气闭目养神去了。
她原为靳兰轩会成为她的威胁,不过自知道她至今仍未承宠,便也没再放在眼中了。
夏候彻从来不是昏聩的皇帝,不管他对于靳兰轩是什么样的心思,她也会不在靳家还权大势大地去宠幸他,让自己成为靳家的傀儡。
所以,靳兰轩在宫中再怎么风光,也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摆设而已。
其实,在夏候彻眼中,六宫上下谁都只是一件摆设而已,只不过是哪个他看得顺眼些,哪个他看得不顺眼而已。
天没亮便出宫,到达帝陵之时已经是午后时分。
夏候彻和皇后的车驾在最前,下了来便回头望了望,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人,因着那画像之时她已经半个月都避着不见他,若非这一次圣旨传召,只怕她还不肯出来露面。
帝陵祭台之上已经布置妥当,帝后二人登台焚香祭拜,凤婧衣等人只能在下方远远看着,说是伴嫁出宫,也不过是个来看热闹的陪衬而已。
“主子,不用青湮来,你真的没有问题吗?”沁芳在她边上小声问道。
她说今日要设法脱身,离开大夏皇宫一段时间,顺便再一道将靳兰轩干掉,可是就在夏候彻的眼皮底下,难度可是非同一般。
而且,公子宸已经去了北汉,将这次的计划全盘交给了沐烟,那女人一瞧就是个冲动又靠不住的,她哪里能放心。
“我一出宫青湮也跟着从宫里消失,难免会惹人怀疑,你们安心留在宫里等我回来就是。”凤婧衣低声叮咛道。
一来,有些事她在明处不方便行事,需要回到南唐长公主的身份。
二来,不都说失去了才知道可贵,她要让夏候彻知道一再要她退让,最后是会让她送命的,这样在以后他才能成为她在宫中的庇护。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那人心目中,还够不够得着可贵的分量。
bsp;“可是,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沁芳担忧道。
“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回来。”凤婧衣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她需要了解北汉新的掌权人鸿宣太子是敌是友,需要暗中联络南唐旧部布署妥当,还要去看望凤景,具体需要多长时间也无法估算。
沁芳咬了咬唇,知道她主意已定,劝也是无用的,只能暗自祈祷她能够顺利脱身。
大夏历代皇帝都是存放在皇陵的冰棺之内,保存完好以供后世子孙瞻仰,太后和皇帝入陵去了,外面便只剩了她们几个妃嫔。
“皇上和太后出来还有一会儿,若是无事你们就在附近走一走,别走远了便是了。”皇后疲惫地吩咐道。
“是。”几人应道,而后分散走开了。
凤婧衣故意与靳兰轩走了同一个方向,在她附近与沁芳悄悄商量了几句什么,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地走开了。
靳兰轩本就对她疑心,一看她行迹鬼鬼祟祟又哪里肯放过,悄然便跟了上去。
凤婧衣走在前面冷冷勾了勾唇角,将她往约定的山崖带,南唐长公主的画像刚刚曝露出去,她便跟着遇刺,既可以洗脱嫌疑,又能借机脱身离宫,还能顺手除掉靳兰轩,再完美不过的计策。
然而,她未赶到约定的地点,森中却突然窜出了另一拨人戴面具的人,将她和靳兰轩先后团团围住。
可是,对方唧里咕嘟说的话却是夷族语言。
大致意思便是说,这就是大夏皇帝最宠爱的两个嫔妃,只要有她们在手,不怕他不乖乖听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靳兰轩话还未说完,对方已经逼近前去,好在她是习过武的,猝不及防打倒了上前的两人。
凤婧衣一见折回去的路已经堵死了,只好选择往约定的山崖上去,沐烟的人应该等在那里,可若她们再出来,只怕两拨人撞到一块儿反而会让夏候彻起疑。
即便将计就计让这些人杀掉靳兰轩,以夏候彻的势力只怕她在这些人手上还没出盛京城便被追回来了。
所以,靳兰轩还得她自己来动手。
“走这边!”她一边往山崖那边跑,一边冲靳兰轩喊道。
大敌当前,靳兰轩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疑心,见她往那个地方跑,稍稍一脱身便也跟了过去。
山崖顶上,沐烟带着人正等着,一听有人过来便纷纷准备拔刀露面,凤婧衣却立即给她们打了暗语,要求她们立即撤腿。
“搞什么?”沐烟不知所以,一看到跟着凤婧衣一起跑过来的靳兰轩便准备冲出去。
“主子说了撤。”隐月楼的少年管事星辰劝阻道。
沐烟一听便不乐意了,“小星辰,老娘是你师叔,你给我起开。”
刀都磨了,人都来了,竟然不让她动手。
“有人。”星辰提醒道。
沐烟闻声一望,数十个黑衣面具人也跟着冲上了山崖,分明是追踪凤婧衣和靳兰轩而来。
“我们该走了。”星辰道。
沐烟愤恨地咬了咬牙,一挥身示意所有人开始撤退,凤婧衣既然让她们走,便定然是另有计策了,隐月楼的人再跟着卷进去恐怕也是添乱了。
“通知一下沁芳,咱们不能出手,总得有人来帮她们。”沐烟一边离开,一边道。
这出戏本就是要做给夏候彻看的,虽然临时换了配角,这看戏的人总还是要请来的。
沁芳得到消息立即赶去了帝陵,看到夏候彻和太后一出来,便急忙冲上去道,“皇上,不好了,钰嫔娘娘和兰妃娘娘不见了,奴婢在那边看到了血迹……”
夏候彻一听眉目倏地沉了下来,立即道,“方潜,你留下保护太后和皇后,其它人随朕找人。”
说罢,带着人风一般地朝着沁芳所指的方向寻去。
一路追寻而去果然发现了血迹,侍卫禀报道,“皇上,这周围有生人闯入。”
“追!”夏候彻面色沉沉地带着人随着路上滴落的血迹追寻而至,还未到山崖顶上便听到打斗之声,连忙便赶了过去。
凤婧衣和靳兰轩相互联手,勉强还能对敌自保,对方突地又有又开始说话,她听得出是在说是大夏皇帝带人赶过来了。
对方当即便发了狠,不仅刀剑攻击,连毒物毒粉也都使了出来,凤婧衣避让不及沾了一脸,眼睛便针扎一般的疼痛不已。
夏候彻越来越近,她不能再继续与这帮人纠缠下去,渐渐让自己落于下风,使得对方将她和靳兰轩都往山崖边上逼,而后借着对方攻击的力道,撞向边上的靳兰轩双双跌下崖去。
可是靳兰轩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树藤稳住了自己下坠,她一见也不得不借势抓住一处突起的山石,然后咬着朝靳兰轩移动,准备将她一起拉下去。
哪知,她还来不及接近到靳兰轩夏候彻已经赶到了,看到扒在山崖之下的两人皱了皱眉,立即先拉住了离他最近的靳兰轩。
凤婧衣仰头望着两人,自崖风卷上来的风吹她青丝乱舞,像是一不小心都要将她卷飞起来一般。
“兰轩,拉住她,朕拉你们上来。”夏候彻沉声道。
靳兰轩闻言,在他的目光中心有不甘的伸出手去。
夏候彻低头望着抓着山石的凤婧衣,有些紧张地道,“素素,快,伸手拉住她。”
凤婧衣望着他,那眼中的紧张与焦急让她微微一怔。
“素素!”夏候彻紧张地催促道。
凤婧衣咬了咬唇望向靳兰轩伸出的手,艰难地用受伤的左手抓住山石,伸手右手去拉靳兰轩的手。
然而,她伸过手去刚刚触到对方指尖,靳兰轩却微不可见地缩了缩手,她没能拉住她的手,整个人便从如断翼的蝶坠向深谷。
“素素——”夏候彻惊痛的嘶吼声响彻山谷。
凤婧衣急速下坠,开始在山崖上寻找沐烟等人早先备好的绳索,可是眼睛却突然越来越模糊不清,还来不及抓住绳索眼前便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她慌乱地去伸手想要去抓住什么稳住,手却很快被锋利的岩石划得血肉模糊,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只能任由自己在黑暗中落向死亡的深渊……
她想,大约这一次她是真的死劫难逃了。
可是,她的仇人都还没死,她却要死了。
真的,好不甘心啊!
山崖之上,异族的面具刺客都已被近卫军一一伏诛。
夏候彻将靳兰轩拉了上去,便狠狠撂倒在地,“朕让你抓住她,你为什么不抓住她?”
“四哥,是她自己没有抓住我……”靳兰轩辩驳道。
话未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靳兰轩,你当朕是瞎子吗?”
靳兰轩捂着脸,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可是面前眼底怒意冰冷的男人让她不由一个寒颤,认识他数十年来,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可怕的样子。
可是,却是为了一个上官素。
所幸,她已经死了。
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她必死无疑。
夏候彻站在山崖边上,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一颗心也似乎跟着沉了下去。
素素,不要死……
千万,不要死……
“皇上!”皇后和太后在方潜等人的护送下也跟着赶了过来,看到崖上的一切大惊失色。
靳太后看到瘫坐在地上捂着脸的靳兰轩,连忙上前去扶,“兰轩,你这是……”
可是,在这里敢对她动手的人,也可想而知。
“皇帝,再有也什么事,你也不该下这样的手。”
夏候彻缓缓转过身来,阴冷骇人的面色让人不由心生畏惧,“要不是她,钰嫔怎么会掉下去?”
靳兰轩心念一想,便道,“上官素方才与她的宫女鬼鬼祟祟地商量着什么,然后一个人就往这边走,说不定……说不定这些刺杀的人都是她设计好的。”
“兰妃娘娘,我家主子只是肚子不舒服出来而已,你休要血口喷人。”沁芳泣声辩解道。
可是来的人不该是沐烟她们吗?
为什么突然又冒出了来这么一群心,公主真的是平安脱身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浮上心头,却没有人给她一个确定的答案。
方潜检查了刺客,上前来回道,“皇上,是之前平定夷族之后逃出去的余孽。”
夏候彻冷冷望了一眼辩解的靳兰轩,沉声道,“方潜,护送太后皇后回宫。”
“皇上,那你……”皇后担忧地问道。
夏候彻望了望崖下,带着人快步离去,声音有些颤抖的嘶哑,“朕去找人。”
她说的对,她一次一次相信他的话,她却总是在让她失望。
可是,上天何其残忍,竟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才让他意识到这一点。
素素,朕不会再让你失望。
你活着回来可好?
皇桑啊皇桑,当你知道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是别有目的的欺骗,乃该是多么滴心碎啊!
好吧,想到你的心碎,我鸡冻了。
第66章北汉,鸿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