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殿依旧沉寂一片,胡昭仪等人眼底不动声色地掠过一丝冷冷的笑。
靳兰轩,你也有今天?
还以为你回宫能风光多久,原来也不过如此。
可是,谋害皇嗣这样大的事竟只是让她禁足,太过便宜她了。
谁都不服气兰妃只是受了这样轻的惩罚,却又无人敢去质疑这个一向说一不二的大夏皇帝所做出的决定轹。
说到底,还是念在青梅竹马多年的情份上,可是这样的情份还经得起几次消磨,就谁也不知道了……
相较于胡昭仪和郑贵妃那一瞬的得意,傅锦凰和皇后倒显得十分平静,似乎这样的结果早已是预料之中的事。
在这宫里久经搏杀,她们都知道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彻底除掉靳兰轩,只不过挫挫她的锐气,让她与皇帝之间心生嫌隙而已酲。
相信,那样的禁足也根本不可能太久。
苏妙风悄然扫了一眼,自然也明了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为了打压兰妃的气焰,竟要牺牲一个孩子,也未免太过不择手段了。
沁芳在床尾处给凤婧衣换暖炉,摸到她脚上还是冰凉冰凉的,不由着急起来,“娘娘身上怎么还是这样凉,太医到底怎么回事?”
夏候彻拧眉望向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女人,伸手探了探她脸上的温度,触手还是一片冰凉,心不由揪紧了起来。
之前在百鬼密林,她也病得这般人事不知。
她说,他是个扫帚星,自己哪天就要被他害死。
如今想来,似乎自遇上他开始,她还真的变得多灾多难了……
可是他并不想让她变这个样子的,为什么最后却让她成了这般境地?
半晌,他收回手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眸光沉沉地望着跪了一地的太医,“钰嫔好不了,你们也别想活着从凌波殿出去。”
“是,是,臣等一定竭尽全力医治钰嫔娘娘……”几人连连磕了头,围到床边开始诊脉施针。
再之后,屋中便又是压抑的沉寂。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孙平上前提醒道,“皇上,还有一刻钟要在皇极殿听吏部各位大人小汇报各地一年政绩,还要过去吗?”
夏候彻抿了抿唇,望了望还在被太医们诊治的女人,道,“钰嫔到底如何了?”
王太医抬袖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回道,“这个……钰嫔娘娘现在尚在危险时期,若是能醒过来,便就没什么大碍了。”
夏候彻沉默地望着床上的人许久,道,“孙平,摆驾皇极殿。”
“是。”孙平应了应声,御前行走这些年,他一直都知道,无论后宫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成为这个人不顾前朝的理由。
女人和朝政,他一向把握有度。
“静芳仪,你同在静华宫,钰嫔这里你就多照应些。”夏候彻一边起身,由着孙平上前披上黑羽大氅,一边吩咐道。
“嫔妾遵旨。”苏妙风应道。
这样的事,便是他不说,她也会在这里帮忙。
夏候彻满意地点了点头,穿戴整齐后转身望了望坐在一旁的皇后等人,“你们在这里留着也帮不上什么,都各自回宫去吧!”
“是。”胡昭仪等人连忙应道,坐在这里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只是碍于圣驾在此,只好暗自忍着。
夏候彻说罢,又望向皇后,目光寒凉,“皇后,赏梅宴是你主张办的,如今闹成这般,你还有话说?”
“臣妾未能主理好后宫,臣妾知罪。”皇后连忙跪了下去,自行请罪道。
“最近你也操劳不少,听说身体也不甚好,宫里的事都暂时交给皇贵妃主理吧,你好生休养一段。”夏候彻道。
“臣妾遵旨。”皇后并没有多做辩解,也不可能在这个人面前去争辩什么。
她知道,这件事到了如此地步,虽然没有一点证据指向她,但也不可能完全瞒过这个人的眼睛,只是他没有证据将她治罪而已。
所以,才借着这样的理由,暂时剥夺她主理六宫的权力。
不过,这样的代价,换到那样的结果,她也满意了。
夏候彻望了望她,大步出了凌波殿暖阁,孙平随之道,“皇上起驾——”
皇后等人跟着到了外室,跪了一地道,“恭送皇上。”
圣驾远去,皇后扶着墨嫣的手起身,转身望向傅锦凰,“最近宫中上下,就有劳皇贵妃费心了。”
“为皇上和皇后分忧,是臣妾应当的。”傅锦凰淡笑回道。
皇后抬手招呼墨嫣过来披上斗蓬,望了望胡昭仪等人,笑语道,“罢了,你们也都各自回去吧,别堵在这里碍着太医宫人们伺候钰嫔。”
说罢,带着清宁宫的宫人先行离开了。
出了凌波殿,外面正下着小雪,御道之上积有薄雪,路有些滑。
墨嫣扶着皇后,说道,“娘娘小心,雪地路滑。”
皇后侧头望了望凌波殿,叹息着举步离开,“是该小心些了。”
她与后宫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皇帝一直心如明镜,却也从来不会插手其中,而这一次……他竟当着这么多妃嫔的面让她暂时放下主理六宫的权力,已经充分让她认识到另一个可怕的敌人。
兰妃固然是非除不可的大敌,而凌波殿的这一位,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兰妃,抑或者……会成为比兰妃更要难缠的人物。
这些年,宫里的妃嫔再得宠的,他也没有要留下子嗣,如今竟然让钰嫔有了这个孩子。
她是利用了钰嫔来打击兰妃,可是皇帝为了这个孩子,为了钰嫔也当真不顾多年的情份,将兰妃禁足,这便上她不得不开始小心这个南唐的降臣之女了……
皇帝要她生下大夏的第一个皇嗣,且为这个孩子这般痛心紧张,加这一番冤枉了钰嫔,让她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可想而知以后他会更加宠爱这个女人。
她能够这样除掉第一个孩子,可也难保皇帝不会再让她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
这不是因为她嫉妒钰嫔,而是……她不容许任何威胁到她皇后之位的危险存在。
在这寂寂深宫,她知道她无法握住那个男人的心,那么……她便只有紧握住她手中的权力。
自凌波殿回清宁宫还有好一段的路,墨嫣眼见着雪越下越大便让人撑起了油纸伞,问道,“娘娘,雪愈发大了,要不让宫人用宫轿送您回去。”
“不必了,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候,看看雪景也是好的,去皇极殿附近走走。”皇后笑语道。
“是。”墨嫣不明白,她这个时候要去皇极殿做什么。
白雪笼罩的大夏宫廷,当真是一片琼楼玉宇的盛景,庄严而肃穆。
一行人没有回清宁宫,转而到了皇极殿外的广场,皇后只是站在雪中望着雪中磅礴大气的皇极大殿,面上浮起浅淡的笑意。
犹记得,夏候彻登基那一年,她被立为大夏皇后。
那一日,是在快过的冬天,也是这样飘着雪的日子,她自家中十里红妆入宫,就是这里朝拜天子,接过大夏皇后的凤印和宝册……母仪天下。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入宫之前她也如同世间每一个将要出家的少女,四处打听着关于他的一切传闻。
父亲说,他是大夏数百年来难得的帝王之材,沙场之上立下赫赫战功,心思谋略皆是无人能及,能成为他的皇后会是她一生的荣耀。
她不可否认,那时候她是动了心的,对着那样一个俊美英武双睿智无双的男人,她是敬仰的,她是爱慕的……
可是渐渐的,宫里女人越来越多。
他流连于一个又一个貌美如花的妃嫔宫中,他到清宁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那时候,她也开始嫉妒那些女人,那些女人也开始仗着恩宠,对她这个正宫皇后渐渐不放在眼中,于是她便开始学会了与她们周旋,与她们斗心机。
于是,渐渐地她也磨去了对他的那份爱慕之情,渐渐地开始学会去揣摩他的心思,渐渐地知道那个男人根本不爱她。
或者,他也不爱任何女人。
宫中的妃嫔再得宠,真到做出他难以姑息的事,他可以眼都不会眨一下地打入冷宫。
再之后,宫中的不断有人得宠又失宠,有新的人进来,也有旧的人死去。只有她,还是这六宫的女主人,大夏的皇后。
“娘娘,还要去见皇上吗?”墨嫣问道。
她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一直望着皇极殿,却又没有往过走,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本宫不是来见他的,只是想来这里看看而已。”皇后拢了拢身上的斗蓬,望着广场尽头的宫门,道,“只记得从那里进来,都忘了在这宫里住了多少年了,似乎人都开始老了。”
“娘娘还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哪里老了?”墨嫣笑语道。
皇后笑了笑,望了一眼门庭冷落的漪兰殿,转身道,“走吧,回清宁宫。”
她是还年轻着,可是……心却已经老了。
墨嫣沉默地撑着伞侍候在侧,陪同她回清宁宫去,对于凤婧衣被害小产之事却没有开口向她询问,这样的事在宫中是再平常不过的了,她追问下去只会让人起疑。
不过,这个孩子没有了,也许对公主并不是坏事。
“这几日凌波殿应该事儿比较多,本宫身边也有人伺候着,你多过去走动走动,替本宫帮忙照应着些。”皇后一边走,一边叮咛道。
“是,奴婢记下了。”墨嫣回道。
这件事她也认识到,皇后并没有完完全全地信任她,不然这一回不会连她也不知道钰嫔有孕之事。
“还有,关雎宫那也边也要注意着动静。”皇后道。
如今主理六宫的事都交给了傅锦凰,她可不想被她动了手脚,将来责任却要落在她的手上。
“是。”墨嫣应声,而后又道,“这一回,最大的赢家便是皇贵妃了,坐收渔利,便是如此吧。”
“她也得意不了多久。”皇后冷冷一笑,哼道,“皇太后下个月就要回宫了,总不能眼看着兰妃在这宫里风头大盛,总要有人出手灭一灭她的威风。”
“可是如此一来,皇上岂不是对娘娘也会心生厌恶?”墨嫣问道。
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让皇后将主理六宫的大权全权交给皇贵妃了。
“那倒不至于,这些不过是女人之间勾心斗角的把戏,只要不是大逆不道动摇朝纲,他也不会说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很清楚这个男人。
后宫里的女人再得宠,也不会影响到前朝的江山大业。
墨嫣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并未能理解她所说的话。
皇后侧头望了望她,淡淡一笑,说道,“小丫头没嫁人,还不懂男人的心思,男人与我们女人不同,女人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心里都是情情爱爱,而男人一辈子会有很多女人,他们的心里还有比女人,比情爱更多的东西,尤其……像皇上这样有野心的男人。”
夏候彻再宠爱一个女人,也不可能重过了江山社稷去。
“皇后娘娘说的是。”墨嫣笑语道。
这宫里,论及对夏候彻的了解,还真没有人能比过这个结发多年的皇后。
凌波殿内,苏妙风等人与一众太医守在暖阁之中,该用的方法也都一一用过了,只是钰嫔一直也未见醒来,让他们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沁芳跪在床边不是地试着凤婧衣的体温,眼眶一直红红的,却又一直咬牙忍着没哭出来。
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转眼变成了这般模样,这么冷冰冰地躺在这里……
她不是说要为大将军报仇的吗?
她不是说要带着他们一起回到南唐的吗?
怎么能就这样一直睡下去,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苏妙风一眼望见床上的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伸手摸了摸温度道,“有起色了,身上暖起来了。”
太医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抬袖拭了拭一脸的冷汗。
然而,很快却又让他们更加忧心了,钰嫔身上是暖起来了,却越来越烫得吓人。
“快,把被子里的暖炉拿出来!”太医们手忙脚乱地催促道。
苏妙风拿着帕子擦着她额头的汗,连忙道,“沁芳,快拿盆凉水来。”
两个人不断拿帕子给她擦着汗,可是不一会儿功夫身上都汗湿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太医赶紧开了退热的药去煎,屋里个个人也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转眼,天都黑了,皇极殿面圣的臣子陆续跪安离去,孙平带着宫人进来掌了灯,夏候彻抬头望了望天色,眉目微沉,“凌波殿还没有消息过来吗?”
“没人过来。”孙平摇了摇头,又道,“奴才差人去瞧了瞧,说是这会儿钰嫔娘娘倒是不再体寒,只是又一直高烧不退,太医们都用尽了法子了。”
夏候彻抿了抿唇,烦燥地合上折子,起身道,“去凌波殿。”
孙平赶紧差人取了黑羽氅过来给他,吩咐宫人提了灯笼前方照路,一边走一边提醒道,“皇上小心雪滑。”
下午雪越下越大,这会儿都脚了厚厚地一层了,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
漪兰殿,以往一向热闹的地方,今天显得格外寂静,静得仿佛都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靳兰斩站在殿门口,一直望着皇极殿的方向,斗蓬上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不知是站了多久了。
“娘娘,进去吧,这里又是吹风又是下雪的,再站下去会着风寒的。”碧月提着灯笼站在边上提醒道。
“这里正好,能让人吹清醒了。”靳兰轩冷笑道。
碧月叹了叹气,远远看到皇极殿外有灯影晃动,立即道,“娘娘,是皇上过来了。”
靳兰轩闻声望了过去,夏候彻在宫人的簇拥下在雪地里快步走着,可是她知道……他并不是要来这里。
自皇极殿去往后宫,必然要经过漪兰殿,孙平看到站在宫门处的人,出声道,“皇上,兰妃娘娘……”
夏候彻停下脚步,望向数步之外灯影下站着的人,目光平静而淡漠。
靳兰轩也望着他,却并没有开口叫他。
今天的教训也足以让她知道,自己要在这宫中立足,根本不可能只是依靠他,而是要靠她自己的手段。
这个夏候彻,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夏候彻了。
他变了,变得再也不是她记性中那个沉默寡言,却对她的话百依百顺的少年了。
他的心中已经没有她了,或许……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真正有过她。
半晌,夏候彻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走过了漪兰殿,消失在沉沉地夜色之中。
“皇上怎么这样?”碧月有些不平道。
靳兰轩却并没有太大的失落之色,只是平静地问道,“姑母还有多久回宫?”
“太后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看那皇后和钰嫔还能得意到哪里去?”碧月道。
靳兰轩冷冷地笑了笑,抬手拂了拂身上的碎雪,道,“上官素,你不死在本宫手上,还能逃过姑母的手心吗?”
靳太后不会容许南唐人留在宫里,尤其……是和南唐皇室有瓜葛的人。
寒风呼啸,冰凉的雪扑而来,夏候彻一语不发地走着,雪打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怕冷怕得要死的女人。
可是,她却在这样的大雪天落到冰湖里,该有多难过。
一行人刚到凌波殿,看到里面的人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夏候彻看到端着水出来的沁芳便问,“人怎么样了?”
沁芳一想到里面的人那般模样,一时也忘了尊卑之分,说话的口气不甚好,“身上一会儿冷得像冰,一会又热得像火,能好到哪里去?”
孙平正要出口训斥,夏候彻人已经进了屋内去。
苏妙风连忙起身见礼,“嫔妾给皇上请安。”
夏候彻微一抬手,示意她免礼,冷眼一眼王太医等人,“在这里一下午了,人没好倒越发严重了,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臣等有罪,臣等有罪……”太医们连忙跪下道。
钰嫔本就体质畏寒,受了这么重的寒气,又加上刚刚小产,他们虽已尽力救治,可是人一直不见醒来,他们也没有办法。
苏妙风坐在床边,擦了擦凤婧衣额头的汗,心疼地说道,“当时若再晚一点,只怕捞上来的就不是这样,而是一尸两命的结果了。”
当时若不是他听信兰妃的话,他们都忽略了一样落了水的钰嫔,之后太医又晚来耽误了救治,兴许人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夏候彻自然听得出苏妙风这是在指责他,但这会儿也没有心情去追究什么,只是道,“你也下去休息吧,今晚朕在这里看着。”
苏妙风抿了抿唇,欠身行了礼,“臣妾告退。”
她也想留在这里,但夏候彻在这里看一晚上,明早必然还是要去早朝,她到时候再过来接手也好。
夏候彻坐到床边接手了苏妙风的工作,探手贴上额头,滚烫得温度让她皱了皱眉,这烧得比上次还厉害,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罢了,你们去外面候着,朕有事再叫你们进来。”
太医们一听如获大赦,连紧退出暖阁去候着。
夏候彻将人从床上扶起来靠自己怀中,掌心贴在她的背脊将源源不断的内力输给她,只希望让她的情况好转一二。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察觉到她身上热度降下来些,方才收了掌。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无奈地叹道,“素素,你真是朕命里的克星啊!”
这么些年,除了当年在长春宫的恶梦,他都忘了什么叫害怕了。
可是,她却两番让他领略到了害怕的滋味,他怕她会死,会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
这宫里的女人不少,死过的也不少,但却从来没有人会让他紧张成这般。
凤婧衣昏昏沉沉仿佛自己又回了另一个世界,她在那里简单而快乐地生活,哪里知道这边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
或许是现实的勾心斗角太多,她只有那这样的梦中,才能拥有片刻的宁静,所以她不愿醒来。
夏候彻一直待在里面,沁芳想再进去,却被孙平拦在了外面,“里面就交给皇上吧,你们也都休息一下。”
“交给他,还嫌害得人不够吗?”沁芳愤然道。
“沁芳姑娘!”孙平面色一沉,斥责道,“你家主子病重,你着急,皇上也着急,可你也不能就忘了你做奴才的本份,再那般没轻没重地说话,嫌自己命太长了吗?”
沁芳咬了咬唇,只得道,“奴婢口无遮拦,知罪了。”
“好了,别都哭丧着脸了,钰嫔娘娘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孙平安慰道。
说罢,望了望寝室紧闭的门又叹了叹气。
他不知道皇帝这样紧张一个女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皇帝的恩宠是一把双刃剑,她能带给女人荣宠,也能带给女人灾难。
如今这后宫里是一下清静了,只怕明个儿早朝,前朝恐怕还有得闹了,要知道那帮老臣催着皇帝绵延子嗣,已经催了好些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又被兰妃给害得小产了,定国候府怕是要被好一番弹劾说道了。
这么一来,靳太后再想扶持兰妃为后,只怕前朝臣子也不会答应,让这个一样心肠狠毒的女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不得不说,有人的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高。
夏候彻在凌波殿待了一夜,直到次日早朝的时辰方才离去,钰嫔倒也真的烧退了不少。
果然如孙平所料,早朝期间一个个言辞灼灼直责兰妃谋害皇嗣,更有甚者要皇帝将其逐出宫去灵霄寺修行……
毕竟,兰妃以前是许给了已故的大皇子的,按皇族规制,大皇子薨了,皇子妃本就该为其颂经祈福,一生修行。
可是她却被皇帝封为了妃嫔,这也就罢了,如今竟敢谋害皇嗣,这样的人留在宫中,只会后患无穷。
然而,自始至终,皇帝也只是听着,并未做任何反应。
南唐长公主尚在人间,她又如何会放过兰妃,将她送出宫去就等于将她送到了凤婧衣的刀口上,他不能那么做。
他没有答应,下朝之后上奏送兰妃出宫修行的折子便堆满了皇极殿的书案。
夏候彻翻也没翻一个,只是道,“孙平,都拿下去烧了。”
孙平没有多问,立即带了人将所有上奏关于兰妃之事的折子,全都拿了下去焚烧殆尽。
下完朝,皇帝要不断召见各部的大臣询问这一年的政绩以及来年的计划,忙得连午膳的时间都顾及得上。
孙平重新沏了茶端过去,刚一放下,夏候彻便低声问道,“凌波殿有人过来没有?”
孙平摇了摇头,那边一直没人过来回报消息,想来是钰嫔还没有醒来。
夏候彻皱了皱眉没有再追问,继续听着朝臣的汇报,只是眉头却一直紧锁着。
凌波殿,东暖阁。
苏妙风一早便赶了过来,知道钰嫔烧已经退了不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凤婧衣又梦到了自己与坠楼的那一幕,她不想掉下去,却控制不住自己不断下坠的身体,直到整个人落地,她吓得喘息不已地睁开眼睛……
一时间,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怔愣。
“醒了!醒了!”苏妙风惊喜地叫道。
沁芳和青湮赶紧赶了进来,看到床上已经睁开眼睛的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几分。
“太医,太医,快过来给娘娘瞧瞧!”沁芳急声催促道。
王太医连忙提着药箱进来,到床前把了脉,道,“人醒了便好了一大半了,只是钰嫔娘娘刚刚小产,身子还得好生调理……”
“小产?”凤婧衣呼吸不由一紧,什么小产?
“太医,你先随我出去把方子记下来,快些抓好药送过来。”沁芳连忙将王太医给支了出去,掩上房门。
苏妙风叹了叹气,这才道,“你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了吗?昨日掉进了湖里,孩子……”
说到此处,她不忍再继续说出那个残忍的消息。
凤婧衣望着她有些怔愣,似是不相信她所说,又望向沁芳和青湮,她们应当是不会骗她的。
沁芳抿了抿唇,默然地点了点头。
凤婧衣一时间脑子有些乱,怔怔地望着帐顶,沉默了许久凄然一笑道,“没了也好。
可是这样说着,眼角却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她告诉自己,即便这个孩子没有小产,自己也是留不得他的。
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却还是阵阵揪痛不止,这毕竟是她的骨肉,即便……那也是他仇人的骨血。
以前她可以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怀上夏候彻的孩子,可是当这个小生命与她血脉相连,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地舍弃他。
苏妙风看到她哭,眼眶也不由一酸,执着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道,“说什么傻话呢,你还年轻,这一个没有了,将来总还会有的。”
“不会再有了。”凤婧衣喃喃道,声音透着难言的决绝。
她不会再有他的孩子,也不能再让自己怀上他的孩子。
因为她知道,自己到时候一定没有那个勇气舍弃他,而她又是万万不能留他的。
“你何苦如此?”苏妙风心疼地叹息道。
她只当她是气皇上的薄情,却并不懂她那句话背后真正的意义。
沁芳赶紧上前,岔开话道,“娘娘自己昏睡一天了,想吃什么?”
凤婧衣摇了摇头,嗓子有些沙哑,“只是有些累,想再睡一会儿。”
“那你睡吧,我们一会儿再进来。”苏妙风拍了拍她手背,起身带上沁芳等人出了暖阁。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侧头却又看到夏候彻放在枕边的婴儿衣服,颤抖地伸出手拿了过来,衣服的料子很柔软,如同初生婴儿的肌肤。
她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滑落眼角。
苏妙风几人出去了,绿袖便问道,“要差人去通知皇上吗?”
“等天黑了再说吧,让他等着去。”苏妙风说着,望了望沁芳和青湮道,“孙公公再派人来问,便说还没醒。”
闹到这般地步,也该让他多着急一会儿。
“这里你们就看着点,奴婢去准备些吃的。”沁芳道。
“嗯。”苏妙风点了点头,望了望寝阁的门,在外室坐了下来,这才安安心心地喝了一口水。
绿袖在一旁给她添茶,说道,“听说前朝今早好多上早朝的都要皇上把兰妃送出宫修行去呢。”
苏妙风冷然一笑,哼道,“要这么容易能把她送出去,皇帝也不会把她留到现在,不过徒费口舌罢了。”
“反正现在她也被禁足了,也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了。”绿袖欢喜地道,实在不喜欢那个耀武扬威的女人。
以前觉得皇贵妃已经够讨厌了,兰妃比她还要惹人讨厌。
苏妙风端着茶抿了一口,心中却知道,这样的禁足根本不可能困住兰妃,靳太后下个月就回来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来了。
这也难怪皇后要在这个时候离间皇帝和兰妃,否则只怕她的位置便要岌岌可危了。
直到天快黑了,苏妙风方才差了人去皇极殿传话,孙平一等到几个朝臣跪安出了,连忙进去禀报道,“皇上,凌波殿派人传话过来,钰嫔娘娘已经醒了。”
夏候彻紧皱了一天的眉头舒展开来,起身便道,“朕过去瞧瞧。”
孙平早料到他会如此,早先便吩咐人准备好了,听他这么一说便立即拿来了斗蓬,差人提了灯笼在外面候着。
一行人冒着雪紧赶慢赶,可是好不容易到了凌波殿外,夏候彻却又停了下来,一语不发地雪地里站了半晌也不肯进去。
“皇上?”孙平出声唤道。
夏候彻没有说话,沉默地望着里面的灯火,却始终没有举步进去。
过了许久,他转身往回走,说道,“回皇极殿。”
孙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望了望凌波殿里面,又望了望已经走出几步的夏候,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今个儿不都担心一天了吗?
这会儿都走到门口了,又不进去了,他到底在想什么?
靳太后回宫2
所有人面色惧是一惊,太后一回宫便点名要见钰嫔,想来梅园之事早已传到了她的耳中,只怕从今以后……钰嫔在这宫里的日子不好过了。
凤婧衣不紧不慢地上前了几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嫔妾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金安。”
早料到了这老女人不会放过她,只是一回来就问起她,看来还真是十二万分地不喜欢她啊。
太后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靳容华便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目光淡淡却又暗藏幽冷,原来……这就是他喜欢的女人。
靳太后停步站在那里,语气不善地开口,“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轺”
凤婧衣微笑着抬头直视靳太后冷而犀利的眼睛,她没有让她起来,她便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虽然不怎么好受。
果然不愧是她的亲姨母,眉眼之间当真与母妃相似的惊人,只是那双眼睛望向她的目光冰冷得如同毒蛇,哪里有记忆中母妃温柔含笑的美丽。
“果真是有几分姿色,难怪皇帝这般钟爱。”靳太后冷冷地扫了一眼,扶着靳容华的手举步走开,“起吧,别一会儿再把你跪出个好歹来,皇帝又来质问我这老太婆了皑。
“谢太后娘娘。”凤婧衣扶着沁芳的手起身,面色始终平静无波。
不过这口口声声称自己老太婆的女人,容色保养得宜,乌发如墨,肤色如玉,举手投足也是风韵万千,可见这些在宫中过得甚是滋润。
可是,她既过得这般舒坦,又为何那般对母妃和他们赶尽杀绝?
苏妙风与她一同走,甚是担心地提醒道,“你小心些,太后好像不太喜欢你。”
不管梅园之事到底是谁的错,但兰妃被禁了足,太后自然会算在钰嫔头上,更何况她一向不喜欢南唐的人。
凤婧衣只是笑了笑,她对她岂止不喜欢,若是知道她是谁,只怕恨不得把她撕着吃了才解恨。
到了永寿宫,众嫔妃都陪着太后说话,其实说话的也只有皇后和皇贵妃,以及靳容华,其它人也都是干坐着。
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也只能忍着留下。
自在承天门之时问了一句兰妃的状况,靳太后便没有再提兰妃之事,但皇后和傅锦凰却知道,太后越是不提,便可能越是重视。
只怕好不容易把靳兰轩给弄得禁足,今天也到头了。
靳太后说话说和好好的,突地说道,“钰嫔出身上官家,上官家在金陵也是颇有名望的了,可经常出入宫廷?”
“偶有来往。”凤婧衣回道。
“可见过……毓妃?”靳太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含笑问道。
凤婧衣微一沉吟,回道,“儿时在宫里见过两面,后来毓娘娘移居宫外,便再没有见过了。”
毓妃,就是她那个被活活烧死的母妃,靳毓容。
靳太后听了微微叹了叹气,道,“说起来,那还是哀家的亲妹妹,当年我们一同家,她和亲南唐,我入大夏宫廷,只可惜她一去南唐二十年,我们姐妹便再没有见过面了。”
凤婧衣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这姐妹情深的话,她却未在靳太后脸上看到一丝对于母妃的姐妹之情。
而母妃,也从未在她和凤景面前提起过这个姐姐,以及靳家的任何一个人。
她只知道,母妃出自大夏望族靳家,和亲到了南唐,有一个同一天出家在大夏当了皇后的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大夏皇太后,靳婉清。
皇太后接过靳容华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听说她前些年殁了,真是可惜。”
可惜?
凤婧衣嘴角勾起一丝无人可见的冷笑,是你让靳家的人杀了她,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可惜,真是可笑。
“太后节哀。”靳容华安抚道。
靳太后望了望凤婧衣,又道,“不过听说她倒是生了个聪慧过人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帮着幼弟登上了皇位,临朝摄政,名动天下,只可惜……最终也是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凤婧衣默默地听着,好像是说的以前的自己,不禁在想若是自己大半夜过来叫她一声姨母或者姐姐,不知道会不会把她吓出病来呢。
不过她这般说,想来夏候彻还没有将南唐长公主在世的消息告诉靳太后。
“听说,钰嫔以前在南唐,还是南唐长公主的亲信女官,想来对她是十分亲近的,可是你的大哥大嫂都一一死在了大夏人的手中,你还能入宫为妃,当真就对皇上没有一丝恨意吗?”靳容华笑语说道。
“嫔妾只是一个女子,哪有那么多的家仇国恨,皇上待嫔很好,待嫔妾父亲亦好,这便够了。”凤婧衣淡然轻笑,又道,“父亲当年是奉长公主之命才将上官将军收为义子,嫔妾与他相识也不过两三年而已,加之他常年带兵在外,一年只也是寥寥几面而已。”
她想说什么,说她是别有目的入宫,潜伏在皇帝身边,想国报仇吗?
她确实是说对了,可是却没有证据。
“靳容华这话,是要说皇上识人不清吗?”傅锦凰掩唇轻轻笑了笑,说道,“可别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了。”
她这样说钰嫔别有用心留在皇帝身边,那皇帝留下钰嫔,岂不是识人不清,不明事理了。
“嫔妾……嫔妾只是说说而已。”靳容华面色一时有些难看,冷冷地扫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凤婧衣。
“皇贵妃言重了,靳妹妹也只是担心皇上而已。”皇后笑着打圆场,望向靳容华道,“妹妹实在多虑了,兰妃之所以能病愈,还是钰嫔带皇上去找了神医淳于越医治的,路上遇刺也几次三番救了皇上和兰妃,那次为了给兰妃挡剑,手上的疤痕现在都还没消下去呢。”
这番话,明里是说给靳容华听,又何尝不是说给太后听的。
钰嫔几次三番救了兰妃,兰妃却不知感恩,一再加害,太后若再纵容兰妃,岂不是让人笑话。
靳太后何等精明,又岂会听不出来,闻言望向凤婧衣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钰嫔对兰轩有这样的救命之恩,我这做姑姑的也该答谢一二才是,书绣,所哀家那紫檀雕花锦盒拿过来。”
书绣随靳太后陪嫁入宫的丫环,如今已经在宫二十多个年头,听了话便去了内室取了东西出来,将锦盒呈到靳太后面前打开,硕大的夜明珠光华熠熠,耀眼夺目。
“这是南海明珠,这样的天下也只此一颗了,就当哀家这个做姑姑的答谢钰嫔救了侄女。”靳太后说着,挥了挥手,示意书绣给凤婧衣拿过去。
凤婧衣连忙起身,一脸惶恐,“那是嫔妾应当做的,岂敢要太后的答谢,还请太后娘娘收回。”
她的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拿的,她也不想留在自己眼前看着堵心。
“哀家让你拿着,便拿着。”靳太后道。
凤婧衣抿了抿唇,见皇后也示意她收下,只得伸手接过交给了沁芳,而后道,“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罢了,要你们都坐在这里陪着哀家,也难为你们了,这一路回来哀家也有些累了,你们都先回宫去吧。”靳太后有些疲倦地抬手抚了抚额,一副有些头疼的样子。
“皇贵妃已经准备了晚宴替太后娘娘接风洗尘,相信皇上也会过来,那到了时辰臣妾再过来请太后娘娘。”皇后说道。
靳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好。”
皇后带着一干嫔妃起身跪安,“臣妾(嫔妾)告退。”
自永寿宫出来,凤婧衣心情有些沉重,一个夏候彻加上这宫里的一个个女人都已经够头疼的了,如今还回来个靳太后。
一个在宫廷厮杀了二十年的老手,一个成功打压了楚王扶持夏候彻为帝的太后,手段又岂止是一般。
可想而知,将来的日子是得有多难过了。
“好了,本宫和皇贵妃还要去瞧瞧御膳房准备得如何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别忘了晚宴的时辰。”皇后出来之后说道。
“是。”凤婧衣随着大家一起,行礼,“恭送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两人的的仪仗走远了,大家才纷纷起来,苏妙风道,“咱们也回去吧。”
“好。”说罢,两人朝郑贵妃等人道了别离去。
p;前脚刚回到凌波殿换下衣服,孙平后脚便过来了。
“皇上差奴才过来,请钰嫔娘娘过去一趟。”
凤婧衣皱了皱眉,道,“再过几个时辰还得参加太后的晚宴,这一来一去的,怕是时间不够。”
“娘娘这就去换好衣服,回头与皇上一块儿过去便行了。”孙平笑着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凤婧衣想了想,让沁芳帮着换好了晚上的衣服,便跟着孙平去了皇极殿。
夏候彻还在忙着批折子,听到有人进来抬头望了一眼,道,“过来坐。”
龙案后的椅子很宽敞,她便依言过去坐在了边上,“叫我过来做什么?”
“见过太后了?”夏候彻低头忙着,问道。
“嗯。”凤婧衣应了应声,又咕哝道,“太后好像也不怎么喜欢我。”
“不是赏了你夜明珠吗?”夏候彻笑道,说着一手将她拉到怀里坐着。
“可是她看我的眼神,让人有点害怕。”她老实地说道。
其实那不仅是害怕,甚至可以说是恐惧。
“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夏候彻低笑道。
凤婧衣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说话。
夏候彻拍了拍她背脊,道,“起来给朕捏捏肩膀,坐了一天了,有些酸。”
她只得爬到后面里去干活,可是平日里都是沁芳给她捏肩捶腿,这会儿自己做起来,才知道那是能累死人的话,捏了一会儿便坐下来抱怨道,“不捏了,手酸了。”
夏候彻侧头瞅了他一眼,继续看着折子,只是翻一个半晌了没有落笔批示,很是头疼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凤婧衣瞥了一眼问道。
“北边又遭了雪灾,大雪下了好些天,好些牧民的牛羊马匹都冻死了,没冻死的也因为大雪覆盖,草料不济饿死了,几乎年年一到冬天都这样……”夏候彻说着,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凤婧衣听了,伸着脖子望了望奏折,说道,“冬天放养不成,就像南方一样圈养,不就冻不死了。”
北方多是放牧为生,但一到冬天风雪也是很严重,很容易遇雪灾的地方。
“圈养?”夏候彻侧头望着她,略一沉吟笑着道,“仔细说说。”
“后宫女子不得参政。”凤婧衣白了他一眼,不想再参与。
夏候彻搁下折子,将她捞进怀里坐着,说道,“你只是说说,不算参政。”
凤婧衣挑眉瞪她,他自己都知道了,还问她做什么,有病!
“说说,你怎么想的?”夏候彻笑着催促道。
“南方没有草原,牲畜都采用圈养,北方虽然可以放牧,但到冬天很容易遇上雪灾,如果到了冬季像南方一样圈养,不用冻不死了。”凤婧衣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过了冬天就开始储备草料,再不济在别的地方收购或种植草料,入冬之前运到北方,还能饿死了?”
夏候彻闻言笑了笑,以往都是春季里朝廷重新购买幼仔发放北方,但每年下来也是一批不小的支出,如果这样圈养和设置草料库,倒确实是省事不少。
“怎么想到的?”他说着,不由捏了捏她的脸。
凤婧衣一把拍掉他的手,说道,“牧民一般习惯了放牧生活,二来是觉得圈养和种植草料费事费力,结果往往雪灾之后,损失更惨重,只要稍稍改变一下就能避免的事。”
夏候彻笑了笑,提笔一边批示,一边道,“看来原泓脑子最近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他微微一倾身,便是与她鼻息相闻,凤婧衣很不喜欢这样亲昵的状态,说道,“我想出去睡会儿。”
夏候一手将她头往怀里按了按,道,“睡吧。”
“坐着睡不着。”她郁闷地说道。
他低头瞪了她一眼,松了手道,“去吧,朕忙完再叫你。”
凤婧衣连忙起身出去了,爬上暖榻便开始窝着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几个时辰,边上有人挤了过来,方才醒了,一看天色已经快天黑了。
“晚宴还有一个时辰,陪朕躺会儿。”夏候彻闭着眼睛,疲惫地躺在外侧。
暖榻本就不宽榻,两个人窝在一块儿便显有些挤,她整个人不得不又钻到了他怀里,一想到又要跟靳太后碰面,便也没了睡意了。
夏候彻翻了个身,侧着与她面面相对,闭着眼睛低头吻了下来,极尽温柔的缠绵,半晌才松开她,低语道,“一会儿乖乖的,别惹事,也别乱说话。”
“我什么时候惹事了?”凤婧衣挑眉,明明每欠都是别人先找她麻烦。
“朕知道,只是一会儿太后说什么,朕会看着办,你乖乖听着就好了。”夏候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
“哦。”她应了应声,自己除了能乖乖听着,还能怎么办?
谁让她现在是无权无势,任人宰割的羔羊。
两人躺了一个时辰,孙平在门外提醒道,“皇上,时辰到了。”
夏候彻方才睁开眼睛,坐起身道,“进来吧。”
凤婧衣自己下床穿了鞋,沁芳已经进来帮她整理仪容,随即给她系上了斗蓬,将暖手炉递给她,又道,“我煮好了姜汤,你喝了再出去,以免再吹风受了寒。”
“又要喝?”凤婧衣苦着脸望她。
最近一出门,一回凌波殿,沁芳都会拿这东西让她喝,喝得她都快吐了。
夏候彻听了,只是道,“让人拿进来吧。”
她现在那身子,是得好好注意着,得亏这掌事宫女是个事事细心的。
凤婧衣愁眉苦脸地喝了汤,方才跟着他一道离开皇极殿去参加太后的洗尘宴,到了清华台时,除了皇后和皇贵妃,以及靳太后,其它的妃嫔都到了。
她被牵进门,又一次成功招来了无数的嫉恨目光。
“自己去坐着吧。”夏候彻松了手,自己先去了主位。
凤婧衣寻到苏妙风那里,还未坐下,皇后和皇贵妃已经跟着靳太后进来了,众嫔妃纷纷起来见礼。
夏候彻起身,迎了上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免礼吧。”靳太后道。
夏候彻扶着靳太后落了座,自己坐上主位笑着道,“母后此去礼佛回来,气色倒比以前更好了,看来五台山到底是灵山妙水的地方。”
“地方倒是个好地方,这也待好几个月了,时间一长便也没什么意思了,这若不是兰慧陪着哀家,哀家怕也待不住这么久。”太后说着,拉了拉侍候在自己边上的靳容华。
夏候彻望了望靳容华,道,“辛苦你了。”
“嫔妾侍奉太后是应当的,何况是自己的姑母,只是回宫听说皇上先前出宫几番遇刺,皇上可有伤着?”靳容华问道,神色之间尽是温柔。
“无碍。”夏候彻道。
“那嫔妾便安心了。”靳容华笑着,轻轻松了口气。
傅锦凰轻蔑地瞥了一眼,面上却一脸笑,道,“靳容华这些体己话还是留着私下里跟皇上说吧,这么多姐妹们都瞧着,不怕躁得慌吗?”
不过,想来她也是没有私下里说这些话的机会。
若不是因为太后,皇帝只怕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靳容华咬了咬唇,望了望傅锦凰,道,“嫔妾只是一时担心,让皇贵妃看笑话了。”
“靳容华也是担心皇上,我们怎么会笑话。”皇后说罢,望了望太后和夏候彻,问道,“皇上,母后,可以开宴了吗?”
夏候彻点了点头,太监一声高宴,宫人们鱼贯而入传膳,不远处台上歌舞也已经开始了。
正热闹着,太后却叹了一口气,面色甚是怅然。
“母后为何叹气?”夏候彻问道。
靳太后笑了笑,说道,“以前兰轩最喜欢这样的热闹了,哀家也好些年没见着她了,听说她病已经好了,这回了宫也不见那丫头过来请安。”
nbsp;夏候彻薄唇微抿,沉吟了半晌,道,“孙平,去请兰妃过来吧。”
皇后面上的笑意缓缓沉了下去,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不惜牺牲了钰嫔的孩子才让靳兰轩禁足,却不过短短禁了她一个月。
如今,靳太后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又将她放了出来。
第55章心如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