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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程伊芳字宗衡,新安人,国朝淮府良医。纂《医林史传》、《外传》、《拾遗》。
  以医为业,世代相承者也。
  楼护字君卿,西汉人。少随父为医,游五侯家,咸得其欢心,后以经学为京兆令。
  徐秋夫南宋徐熙之子,为射阳令,医术尤精,曾针鬼腰。
  徐道度秋夫长子,以医官兰陵太守。
  徐叔向秋夫次子,亦精医。
  徐謇字成伯,道度次子,后魏丹阳人,家本东莞。善医药,以医官至光禄大夫,赠东将军齐州刺史,谥曰靖。
  徐践字景升,袭爵建兴太守,亦精医。
  徐雄德医徐文伯之子,传父术尤精。
  徐之范儒医徐之才之弟,以医官太常寺卿。
  徐敏齐之范之子。攻医,博览多艺,隋赠朝散大夫。
  褚该字孝通,褚澄之弟,善医术。仕梁归周,与姚僧垣同时,进授车骑大将军。其子则亦传其家业。
  许智藏隋高阳人,因母疾览医。历仕梁、陈、隋,皆为员外散骑侍郎,炀帝即位时致仕,年八十卒于家。
  许澄智藏宗人。以医术与姚僧垣齐名,拜上仪同三司。
  甄权唐许州扶沟人。以母病究集方书,遂为高医。仕隋为秘书省正字,称疾免。鲁州刺史库狄风痹不得挽弓,公使彀矢响堋,立针其肩一穴,进曰:可以射矣。果如言。贞观中公已百岁,太宗幸其舍,视饮食,访其术,擢朝散大夫,赐几杖、衣服。寻卒,年百三岁。撰《脉经针方》、《明堂》等图。
  甄立言权之弟,为太常丞,撰《本草音义》七卷,《古今录验方》五十卷。治一道人心腹烦满弥二岁。
  公诊曰:腹有蛊,误食发而然。令饵雄黄一剂,少选,吐一蛇,如姆无目,烧之有发气乃愈。
  江哲字明远,宋婺源人,以医名家十五世。公益通儒书,务以其术活人,则大所居为施药室,抗层楼,扁以登云,远近病者群集,一剂辄瘥。理宗召至赐坐,屡官之,罔顾,赐宅一区。其子世良为供检郎,其孙雷举进士。
  刘翰宋沧州临津人。世习医业,为翰林医官,着《经用方书》三十卷,《论候》十卷。
  张扩字子充,宋歙县人。受业于庞时及王朴之脉,善《太素》,与弟张挥同着《医说》。
  张挥字子发,就学于兄,尽究其术,以医名家,亦精于《太素》。
  徐枢字叔拱,国朝南桥人。其先世遇异人授《扁鹊神镜经》,公传其术,召为太医院院使。
  徐彪字文蔚,徐枢之子,亦以医知名,官至御医院判。
  程明助字良辅,国朝儒医程明佑之弟,世居新安岩镇,少婴寒疾,医误投附子几殆,遂成热病,鼻赤如火,药之弗效。乃发愤学医,博极古先禁方。以世承平,早婚浓味重茵,故多痰火阴虚之病,法遵河间、丹溪。
  殷矩字度卿,号方山,国朝仪真人。家世名医,读轩岐书,暗解默诵,诊脉用药,以意消息,不尚奇怪。
  蒋武字用文,国朝杨之仪真人。世业儒医,祖孟雷扬州医学教授,父伯雍举进士。公少有颖悟,过目成诵,肆力经籍,得圣人深意,善诗文,乃习医业,郡县交辟不就。父母没,始荐入太医院,寻升院判,为戴元礼所重,赠奉议大夫,太医院使,特谥恭请官其长子主善为院判。
  祝仲宁号橘泉,四明人。世为医家,至公益精,永乐初被召。治小儿八岁哮喘不得卧,喉中声如拽锯,用泻火清气之剂而愈。或云:小儿无火。公曰:人有老稚,诸气郁,肺火之发则同。治坠马不醒人事,他医用理伤断续之药不效,公与降火消痰立愈。治周身百节痛及胸腹胀满,目闭肢厥,爪甲青黑,医以伤寒治之,七日昏沉弗效。公曰:此得之怒火与痰相搏。与四逆散加芩、连,泻三焦火而愈。
  顾俊字时雍,国朝长州人。世业医,早以孝友闻,不转祖上世,一以丹溪为主。
  许国祯字进之,世医,征至翰海留守,掌医药。
  乃明医、世医中之有德者。
  徐文伯字德秀,南宋道度之子,有学行,虽精医术,不以为业。治患腰痛牵心,每至辄气欲绝,众以为肉。公曰:此发。以油投之,即吐物如发,稍引之长三尺,头已成蛇能动,挂门上滴尽一发而已。治孕妇欲去其胎,泻足太阴补手阳明,胎便应针而下。
  徐嗣伯字叔绍,南宋叔向之子。有孝行,善清言,位正员郎诸府佐。治服玉石剂患冷,夏月常复衣,公诊曰:伏热须水发,非冬月不可。至十一月冰雪大盛之时,令二人夹捉病者,解衣坐石,以冷水从头浇之,尽二三斗。病患口噤气绝,家人啼哭请止,公遣人执杖,敢有谏者挝之。又尽水百斗,病患始觉能动,而见背上彭彭有气,俄而起坐,曰:热不可忍,乞冷冻饮料。公以水与之。一饮一升,病愈后冬月犹单衣,体更肥壮。治一妪体痛而处处有黑无数。公曰:此疔疽也,二日后必死。乃与十余汤服之,服后痛势愈甚,跳投床者无数,须臾黑处拔出疔,长寸许,以膏涂之,三日而愈。治一病积滞久年不愈,公曰:尸注也。一病腹胀而黄,公曰:石疣也。一病眼痛多见鬼物,公曰:邪气入肝也。三病不同,皆用死人枕煎汤,服之而瘥。盖尸注者,鬼气伏而未起,故令沉滞,得死人枕促之,魂气飞越,不得复附体,故尸注可瘥。石疣者,久蛔也,医疗即癖,蛔虫搏坚,世间药不能遣,须鬼物祛之,然后可散。邪气入肝使眼痛而见鬼物,须邪物以钩之,气因枕散,复埋于冢间也。
  钱乙字仲阳,宋之钱塘人。父颢善针医,然嗜酒。一旦匿姓名,游东海不归。公时三岁,随母嫁医吕氏,稍长从吕君问医。母将没,告以家世,公号泣请往迹父。三十余年,往返六次,迎父以归。后自患周痹,杜门阅书史,非独医可称也。得仲景之阃奥,建为五脏之方,各随所宜。谓肝有相火,则有泻而无补;肾为真水,则有补而无泻。皆启《内经》之秘,厥后张元素、刘守真、张从正尽皆取法,今人但知其为婴儿医也。
  着《伤寒指微论》五卷,婴儿百篇。治一乳妇因大怒目张不得瞑,公煮郁李酒饮之,使醉则愈。所以然者,目系内连肝胆,恐则气结,胆衡不下,惟郁李去结,随酒入胆,结去胆下,则目能瞑矣。
  杨士瀛字登父,号仁斋。宋三山名医,以济人利物为心,着《仁斋直指》。
  刘润芳字仲阳,宋之饶州鄱阳人。以医为隐。治贫家疾,辄怀金置席下,别时令其家人自得之,病得一喜而疾以解半。其子孙繁盛,世传家业。
  吴源字德信,休宁人,号神医。任翰林医官,晚弃官隐于儒。尝曰:五世活人功已积,一经教子意难忘。
  干道癸巳冬,自诊无春脉,至期果摄衣而逝。
  陆蒙不知何许人,号东园散人。博学经史,精篆隶,遇异人得子午按摩法,疗疾不施针灸,对坐谈笑,顷疾即脱,未尝须人直。或劝其任,则嘿不应。
  王字均章,号中阳老人,吴郡人。元盛时制行高,见道明;壮岁慕丹术,尤邃于医。屏世累,隐吴之虞山,居环者二十年,目瞳炯然,身不践廛间。着《泰定养生主论》,制滚痰丸。
  李仲南字乃季,号碧山,元之天池人。平生无世俗嗜好,欲寿双亲,与孙允贤着《永类钤方》。
  戴元礼号复庵,国朝浦江人。生儒家,习《诗》、《礼》之训,有志于泽物,乃从医丹溪先生,先生见其颖悟倍常,倾心授之。公自是识日广,学日笃,出而治疾,往往奇验。永乐初,召为太医院使,着《证治要诀》。尝谓医道本于《内经》,一坏于开元,再坏于大观,习俗相仍,惟执《局方》,恶事《内经》,惟钱、刘、李、朱出,而后发明《内经》之学。治一人六月患大热谵语发斑,六脉浮虚无力,用附子理中汤冷冻饮料,大汗而愈。治疟疾多汗,因怒遂昏厥若死,灌以苏合香丸而苏。后闻人步鸡犬声亦发厥,乃汗多亡阳也,以参日补之,其惊渐减,浃旬而安。治一妇人免乳后病惊,身翩翩然如升浮云上,举目则室亦旋转,持身弗定,医以补虚治惊弗效。公曰:左脉虽芤涩,神色不动,是因惊致心胞络积瘀血耳,宜下之。下积血如漆者一斗即愈。
  徐鏊不知何许人,太医院医士。正德时谏南巡,下狱戍边,忠臣也。
  沙金字廷玺,号杏轩,国朝仪真人。以医济人,不责其报,贫甚者或反资给。其子稷登第,赠工部主事。
  沈鹤字寿祥,国朝杨之昭阳人。家世医,通轩岐及仲景、河间术,恫切身,勤于活人,名齿公卿。年未四旬,丧偶不娶,有司扁其门曰:义夫。
  胡宗仁字彦德,国朝晋陵人。父祯善医术,常州路医学录,母徐氏亦知医,学录早丧,守节四十余年,常药济人。至公医业尤精,其配李氏,有妇德,亦知医。
  陆仲远国朝九华山人。挟仓公、扁鹊之技,常曰:医家之书近于仁,医家之事近于利,不志于利,仁者心也。
  陈立兴国朝姑苏蠡口人,家贫笃孝,因母病遇异人授以药瓢,方药济人如神。及卒,乡人立祠祀之。
  沈以潜明医沈绎之侄,以医名家。太医蒋武病革,荐以自代,遂拜御医。长于诗律,杜门不妄与人交接。
  谣言:骑驴教学张公瑾,闭户行医沈以潜。
  黄孝子国朝余姚人。生两岁,其母不乳,鞠于祖母冯居常成人。父继取厉氏,生三子,父为后母所惑,孝子泣不忍,号于门,往复不纳,乃勉力医经以给衣食,当道荐入春宫直尚事。父母没,庐墓三年,奏旌其门曰:孝子。
  长桑君姓长桑名过,扁鹊师也,以禁方传之。
  凤纲汉阳人。常采百草水渍之,瓮盛封泥,自正月始迄九月末,又取瓮埋之百日,煎膏为丸,有卒死者,以此药纳口中,水下之皆生。
  玄俗西汉河间人。饵巴豆,卖药都市,七丸一钱,治百病。河间王病瘕,买药服之,下蛇十余头。
  问药意,俗云:王瘕乃六世余殃下堕,非王所招也。王常放乳鹿麟母也,仁心感天,故遭俗耳。王家老舍人自言父世见俗,俗有形无影,王乃呼俗,日看实无影,王欲女配之,俗夜亡去,后人见于常山下。
  董奉字君异,吴之侯官人。居庐山,有道术,为人治病,愈者令种杏五株,轻者一株,数年杏已成林,号台仙杏林,杏熟易谷以赈贫乏。
  幸灵者西晋豫章建昌人。父母乡人,初以为痴,后有灵术济人,不取报谢。长不娶妻。及受货赂娶妻,蓄车马奴婢,其术稍衰。
  葛洪字稚川,号抱朴子,丹阳句容人。少贫,躬自伐薪以贸纸笔,抄书诵习,以儒学知名。性寡欲,无所爱玩,闭门却扫,不妄交游。惟寻书问义,不远千里,期于必得,遂究典籍,博文深浩,江左绝伦。仕晋为勾漏令,善为政治,后陷于罗浮山,尤其神仙导引之法。着《金匮药方》、《肘后救卒方》、《备急方》。
  单道开东晋敦煌人。有禅学,疗目疾颇验,赞曰:马明、龙树。
  陶弘景字通明,丹阳秣陵人。十岁得葛洪《神仙传》,昼夜研寻,便有养生之志;既长,辞相禄挂冠神武门,隐于茅山中。梁武帝即位,书问不绝,谓山中宰相,年逾八十而有壮容。注《本草效验方》、《肘后百一方》。
  陆法和梁时辞刺史,隐于江陵百里洲,信道术,采药疗人。
  李筌号少室山达观子,唐人。于嵩山虎口岩石壁得《黄帝素问阴符经》,本题云魏道士寇谦之传诸名山,至骊山老姥传其说。
  马湘字自然,唐之杭州盐官县人。世为县吏,湘独好经史,攻文学,善诗,有神术,治病以竹杖打之,应手便愈。
  卖药翁唐人,不知姓名。有自童稚见之,迨于幕齿,复见其颜状不改。常提一葫芦卖药,人告疾求医,得钱不得钱悉与之,或无疾戏而求药,得必失之。尝骂人曰:有钱不买药吃,尽作土馒头去。人莫晓其意,益笑之。后于长安卖药,抖擞葫芦已空,内只有一丸出,极大有光明,安在掌中,无人肯买,遂自吃,腾空而去。
  日华子宋开宝中明人。不着姓氏,但云日华子,撰《诸家本草》。
  王怀隐宋州睢阳人。初为道士,善医为翰林医官。宋太宗时,吴越遣子惟浚入朝被疾,诏公视之得愈。
  与陈承、裴宗元、陈师文同着《太平圣惠方》。
  许逊字敬之,为旌阳令。郡中大疫,乃以所授神方拯治之,沉之病,亦无不痊者。
  施芩字太王,沛郡人,旌阳弟子,善治疗之术。
  萨守坚蜀西河人。少学医,误用药杀人,遂弃医,学虚静张天师及建昌王拱宸、福州林灵素三人道法,有咒枣之术,治病如神,称曰真人。
  李字孟言,国朝钱塘人,号樗散生。善为诗,卖药金陵市,咸称其为知道者。
  韩号飞霞道人,国朝蜀之泸州人。本将家子,弘治成化时少为诸生,因不第,褫缝掖,往峨眉诸山访医,升庵杨太史称之曰:真隐世传道人也。《医通》二卷,特其土苴云耳。
  原道统说(纂《绀珠经》)
  大哉医乎,其来远矣!粤自混沌既判,洪荒始分,阳之轻清者,以气而上浮为天;阴之重浊者,以形而下凝为地。天隆然而位乎上,地然而位乎下。于是阳之精者为日,东升而西坠;阴之精者为月,夜见而昼隐。两仪立矣,二曜行焉。于是玄气凝空,水始生也;赤气炫空,火始生也;苍气浮空,木始生也;素气横空,金始生也;气际空,土始生也。五行备,万物生,三才之道着矣。是以惟人之生,得天地之正气,头圆象天,足方象地,天有阴阳,人有气血;天有五行,人有五脏。盖葛天氏之民,巢居穴处,茹毛饮血,动作以避其寒,阴居以避其暑,大朴未开,何病之有?迨夫伏羲氏占天望气而画卦,后世有《天元玉册》,目为伏羲之书者,乃鬼臾区十世口诵而传之也。神农氏尝百草,一日而七十毒,厥后本草兴焉。黄帝垂衣裳而天下治,与岐伯天师更相问难,上推天文,下穷地理,中极民瘼,《内经》自此而作矣,此经既作,民之有疾,必假砭针以治其外,汤液以疗其内,厥后大朴散而风化开,民务繁而欲心纵,灾多端,非大毒、小毒、常毒、无毒之药,弗能蠲矣。医之大原,《素问》一书而已矣。二十四卷,八十一篇,其间推原运气之加临,阐明经络之标本,论病必归其要,处治各得其宜,井然而有条,粲然而不紊,若《天元纪大论》、《六元正纪大论》、《五常政大论》、《气交变大论》、《至真要大论》数篇,乃至精至微之妙道,诚万世释缚脱难,全真导气,拯黎元于仁寿,济羸劣以获安者之大典也。
  轩岐以下,代不乏人,扁鹊得其一二,演而述《难经》,皇甫士安次而为《甲乙》,杨上善纂而为《太素》,如全元起之解,启玄子之注,所谓源洁则流清,表端则形正,历代之明医也。独有汉长沙太守张仲景者,揣本求源,探微赜隐,取其大小奇偶之制,定君臣佐使之法而作医方,表里虚实,真千载不传之秘,乃大贤亚圣之资,有继往开来之功也。汉唐以下,学人岂不欲涉其渊微之旨,矧《内经》之理深幽,无径可入,如巢元方之作《病源》书,孙思邈之作《千金方》,辞益繁而理愈昧,方弥广而法失真,《内经》之书,施用者鲜矣。及朱奉议宗长沙太守之论,编《南阳活人》之书,仲景训阴阳为表里,奉议解阴阳为寒热,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其活人也固多,其死人也不寡矣。幸而守真刘子《要旨论》、《原病式》二书既作,则《内经》之理,昭如日月之明;《直格》书、《宣明论》二书既作,则长沙之法,约如枢机之要。如改桂枝麻黄各半汤为双解散,变十枣汤为三花神佑丸,其有功于圣门也不浅矣。同时有张子和者,出明《内经》之大道,续河间之正源,与麻知几讲学而作《儒门事亲》之书,乃曰:吐中有汗,泻中有补,圣人止有三法,无第四法。乃不易之确论,至精之格言,于是有刘、张之派矣。若东垣老人,明《素问》之理,宗仲景之法,作济拔萃十书以传于世,明脉取权衡规矩,用药体升降浮沉,是以有王道、霸道譬焉。至于丹溪朱氏,伤寒内伤杂病,无不精研,痰火奥义,犹其独得,宋太史濂谓其集医家之大成,诚哉是言也!迨及我朝修《大观本草》、制《铜人俞穴针灸经》、御赐《医方》等书,设太医以辅圣躬,立良医以佐王府,惠民药局以济民间天扎,其仁天下之心,宛与轩岐一揆而远迈汉唐。是以名医迭出,如陶节庵之伤寒,发仲景之所未发;薛己之外科,补东垣之未备;葛可久之内伤、钱瑛之小儿,亦无忝于丹溪。昭代作人之功,其盛矣乎!后学知道统之自,则门径不差,而医道亦可近矣。故曰:知其要者,一言而终。
  阴骘
  《永类钤方》、《体仁汇编》等书,皆载阴骘方论,何也?盖自古得医道之传者,皆以好生为心,不务声名,不计货利,不忌人识能,不论人恭慢,惟知救人之命,愈人之病而已。有此心胸,然后医可明可行,至于病久不痊,尤当恐惧修省,以自重其生,如虚损、痨瘵、痈疽、耳目废坏等症,皆天刑也,可不知所务乎?是以恪遵圣制,为说于后。
  恒言医通仙道,半积阴功,然阴功可半积而已乎?我朝为善阴骘录者,阴功之大用也。富或效其平焚券,归外家葬友,嫁孤保孤,施药施棺,举丧助葬,赈贫赈饥,代偿代纳,还金还产。贵或效其雪冤理枉,活降出罪,洁狱禁溺,救灾兴利,贱则效其补敝屦,检漏屋。贫则效其习医救疾,娶瞽娶哑,放鹤放鱼,渡蚁疗鹊,倾囊活命。
  孝顺事实录者,阴功之大本也。生则效其养口养志,死则效其善继善述,常则效其问安视膳,变则效其格奸谕道。幼如陆绩怀橘,老如莱子戏斑。留继母如闵损单衣,事祖母如李密陈情。贫如子路负米,微如庾兖躬耕,保身如子春伤足,受责如伯瑜泣杖。他如代命代死,求母寻母,刻木庐墓,感盗感兽,息火退水,召祥致瑞,访药梦药,吮痈尝粪,不能枚举,历历可考,当置一册座右。
  二书相为表里,本立用行,然后因微以显其着。虽一事一物之小,亦足以动天地,达鬼神,而福泽附应。其所以教天下后世之心,至精至仁,宛如《周书》、《洪范》,先后一揆。盖孝顺事实,即《书》之惟天阴骘,彝伦攸叙也;为善阴骘,即《书》之曰食、曰货,利用浓生也;感应之速,身致显荣,庆流后裔,即《书》之曰寿、曰富、曰康宁,向用五福也。治教休美明白如此、宜乎家家谕而户户晓矣。奈何愚民泥于报应,而有意为善,每以汗血之财,而供无益之费,甚则身心受累,而亏名节者有之。高明浓于大伦,而轻忽细务,每逞意气之偏,而为自便之图,甚则妨物害众,而招咒咀者有之,皆非所以善体乎圣制也。
  圣断明言,上自卿相,下至乞丐,皆可行之。但以利人为念,则日用间无非利人之事,如人渴则与之杯水,一物不正碍人足则为正之,皆方便事也。又曰:奖劝诱掖,使人为善,乃阴骘之至大者,何必专一分财与人惠哉?至于祸福感应,一毫不可先萌于心,乃气机自然而然之妙也。盖吾身未受中气以生之前,则心在于天,而为五行之运用;吾身既受中气以生之后,则天在吾心而为五事之主宰。一念之善,则不必其事之遂而后为吉也,即此与天相似,吉莫大焉,况积之久而休征以类应乎;一念之恶,则不必其迹之着而后为凶也,即此与天隔绝,凶莫甚矣,况积之久而咎征以类应乎。或曰:今之善者未必得福,恶者未必得祸,岂亦气数使然欤?
  殊不知数起于一,一即心之一念也。义之所当为而弗为者,非数之所能知也;义之所不当为而为者,亦非数之所能知也。故曰:《皇极》不言数,非数之所能尽也。善而未必得福,必其偶合于善,而不足以格乎天也;恶而未必得祸,必其偶陷于恶,而未至于通乎天也。否则福善祸淫万古,此天道也,何独于今而疑之?惟其不屑屑然以显露,而后有玩天理而不勇于为善者矣;惟其恒恢恢乎而不漏,而后有畏天威而不终于为恶者矣;惟其循环而无穷,变化而莫测,而后有乐善君子,虽处拂逆之境,无怨尤之作,盖深信夫天意之有在,而人事之所以当修也。吁!人不知之善为大善,人不知之恶为大恶,人不知而己独知,天乎?人乎?故曰: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医学所系甚重,必寄妻子,托死生,而后可以语此。养生者亦必有此志操,故敢述所闻,以质诸同侪,相与共守乎圣制,非敢好为言论也。
  保养
  医家既知修德,又当爱惜自己精神,医之难者难于此也。倘精神昏耗,察识必不能精,方药必不能尝,虽有济人之心,而势不能及也。若夫病有服药针灸不能效者,以其不知保养之方。古云:与其病后善服药,莫若病前善自防。是录《天真论》于前者,保养之原也;录《茹淡》、《阴火论》于中者,保养不过节食与色而已;更为说于后者,黜邪崇正,法颐之贞也。
  黄帝曰:余闻上古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今年半百而动作皆衰者,时世异耶?人将失之耶?岐伯对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一阴一阳之谓道。)法于阴阳,(阴阳者,万物之终始,死生之本,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和于术数,(术者,阴阳所发;数者,阴阳节限也,和术数,即法阴阳也。饮食起居,随时安分而不纵欲是也。)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人身欲得小劳,则气血不滞,过则伤人。)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今时之人不然也,以酒为浆,以妄(作劳)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满,不时御神。(不知爱惜此身,如持盈满之器,惟恐其倾也:不能时时制御心神,如朽索之御六马。)务快其心(之所欲,)逆于(养)生(真)乐,起居无节,(房劳亦起居内事。)故半百而(形神)衰也,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澹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血相)从以顺(行),各从其欲,皆得所愿,(志不贪,故所欲皆顺;心易足,故所愿必从;以不异求,故无难得也。)故美其食,(顺精粗也。)
  任其服,(随美恶也。)乐其俗,(去倾慕也。)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至无求也,是所谓心足也。)是以嗜欲不能劳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贤不肖,不惧于物,(不惧为外物所夺。)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不纵情恣欲,涉于危险之地。)帝曰:人年老而无子者,材力尽耶?将天数然也?岐伯曰: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老阳之数极于九,少阳之数极于七,女子为少阴之气,故以少阳数偶之,明阴阳气和,乃能生成其形体。)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癸谓壬癸北方水,干名也。肾气全盛,冲任流通,天真气降,应时而下,故曰天癸,冲为血海,任主胞胎,月事调匀,故能有子。)三七肾气平均,故真牙生而长极;(真牙,牙之最后生者,牙齿为骨之余。)四七筋骨坚,发长极,身体壮盛;五七阳明脉衰,面始焦,发始堕;(阳明之脉气荣于面,故其衰也,面焦发堕。)六七三阳脉衰于上,面皆焦,发始白;(三阳之脉,尽上于头,故三阳衰则面皆焦,发始白,所以衰者,以其经月数泄脱之故。)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经水绝,是为地道不通矣。)故形坏而无子也。(血气不荣其自身形容,而况可生人乎。)丈夫八岁肾气实,发长齿更;(老阴之数极于十,少阴之数次于八,男子为少阳之气,故以少阴数配之。)二八肾气盛,天癸至,精气溢泻,阴阳和,故能有子;(男女有阴阳之质不同,天癸则精血之形亦异,阴静海满而去血,阳动应血而泄精,二者通和,故能有子。
  《易》曰男女构精,万物生化,此之谓也。)三八肾气平均,筋骨劲强,故真牙生而长极;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满壮;五八肾气衰,发堕齿槁;(精无所养,故令发堕齿枯。)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颁白;(阳气,阳明之气也。)七八肝气衰,筋不能动,天癸竭,精少,肾衰,形体皆极;八八齿发去。(落也。)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五脏各有精,随用而灌注于肾,此乃肾为都会关司之所,非肾一脏而独有精,故曰五脏盛乃能泻也。)今五脏皆衰,筋骨解惰,天癸尽矣,故发鬓白,身体重,行步不正,而无子耳。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此虽有子,男不过尽八八,女不过尽七七,而天地之精气皆竭矣。(虽老而生子,子寿亦不能过天癸之数。)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数,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却老而全角,身年虽寿,能生子也。
  或问:《内经》谓精不足者,补之以味。又曰:地食人以五味。古者年五十食肉,子今年迈七十矣,尽却盐醯,岂中道乎?何子之神茂而色泽也?曰:味有出于天赋者,有成于人为者。天之所赋者,若谷菽菜果,皆冲和之味,有食人补阴之功,此《内经》所谓味也。人之所为者,皆烹饪调和偏浓之味,有致病发疾之毒,此吾子所拟味也。今盐醯之却,非真茹淡者,大麦与粟之咸,粳米、山药之甘,葱、韭之辛之类皆味也,子以为淡乎?予安于冲和之味者,心之收,火之降也;以偏浓之味为安者,欲之纵,火之胜也,何疑之有?《内经》又曰:阴之所生,本在五味。非天赋之味乎?阴之五宫,伤在五味。非人为之味乎?圣人防民之具,于是为备。凡人饥必食,彼粳米之甘而淡者,土之德也,物之属阴而最补者也。惟可与菜同进,《经》以菜为充者,恐于饥时顿食,或思虑过多,因致胃损,故以菜助其充足,取其疏通而易化,此天地生物之仁也。《论语》曰:肉虽多不使胜食气。
  《传》曰:宾主终日百拜而酒三行,以避酒祸。此圣人施教之意也。盖谷与肥鲜同进,浓味得谷为助,其积之也久,宁不助阴火而致毒乎?故服食家在却谷者则可,不却谷而服食,未有不被其毒而横夭者也。彼安于浓味者,未之思耳。或又问:精不足者,补之以味,何不言补气?曰:味,阴也;气,阳也。补精以阴,求其本也。故补之以味,若甘草、白术、地黄、泽泻、五味子、麦门冬之类,皆味之浓者也。《经》曰虚者补之,正此意也。上文形不足者,温之以气,温存以养,使气自充,气充则形完矣,故言温不言补。《经》曰劳者温之,正此意也,彼以热药温药,佐辅补药,名曰温补,非徒无益,而害之矣。吁,《局方》之不能求经旨也如此哉!
  人受天地之气以生,天之阳气为气,地之阴气为血,故气常有余,血常不足。何以言之?天地为万物之父母。天,大也,为阳,而运于地之外;地居天之中,为阴,天之大气举之。日,实也,亦属阳,而运于月之外;月,缺也,属阴,禀日之光以为明者也。人身之阴气,其消长视月之盈缺,故人之生也,男子十六岁而精通,女子十四岁而经行。是有形之后,犹有待于乳哺水谷以养,阴气始成,而可与阳气为配,以能成人而为人之父母。古人必近三十、二十而后嫁娶,可见阴气之难于成,而古人之善于摄养也。《礼记》注曰:惟五十然后养阴者有以加。《内经》曰:年至四十,阴气自半,而起居衰矣。又曰:男子六十四岁而精绝,女子四十九岁而经断。夫以阴阳之成,止供给得三十年之视听言动,已先亏矣。人之情欲无涯,此难成易亏之精气,若之何而可以纵欲也?《经》曰:阳者,天气也,主外;阴者,地气也,主内。故阳道实,阴道虚。非吾之过论也。
  或曰:仰观俯察乎天地日月,既若是之不同,何寒暑温凉之见于四时者,又如此之相等而无降杀也?曰:动极复静,静极复动,犹人之嘘吸也。寒者吸之极,气之沉也;热者嘘之极,气之浮也;温者嘘之微,气之升也;凉者吸之微,气之降也。一嘘一吸,所乘之机,有以使之,宜其相等而无降杀,此以流行之用而言。前以大小虚实言者,盖其对待之体也。或曰:远取诸天地日月,近取诸男女之身,曰有余,曰不足,吾知之矣。人在气交之中,今欲顺阴阳之理,而为摄养之法,如之何则可?曰:主闭藏者肾也,司疏泄者肝也,二脏皆有相火,而其系上属于心。心,君火也,为物所感则易于动。心动则相火翕然而随,虽不交会,亦暗流而渗漏矣。所以圣贤只是教人收心养性,其旨深矣。天地以五行更迭衰旺,为成四时,人之五脏六腑,亦应之而衰旺。四月属巳,五月属午,为火大旺,火为肺金之夫,火旺则金衰;六月属未,为土大旺,土为水之夫,土旺则水衰。况肾水常借肺金为母,以补助其不足,故《内经》谆谆然滋其化源也。
  古人以夏月必独宿而淡味,兢兢业业于爱谨,保养金水二脏,正嫌火土之旺尔。《内经》又曰:藏精者,春不病温。十月属亥,十一月属子,正大气潜伏闭藏,以养其本然之真,而为来春升动发生之本。若于此时,不恣欲以自戕,至春升之际,根本壮实,气不轻浮,焉有温热之病?夫夏月火土之旺,冬月大气之伏,此论一年之虚耳。若上弦前,下弦后,月廓空,亦为一月之虚;大风大雾,虹电飞雹,暴寒暴热,日月薄蚀,忧愁忿怒,惊恐悲哀,醉饱劳倦,谋虑勤动,又皆为一日之虚。若病患初退,疮痍正作,尤不止于一日之虚,今人多有春末夏初,患头痛脚软,食少体热,仲景论春夏剧,秋冬瘥,而脉弦大者,正世俗谓注夏病也。若犯此四者之虚,似难免此。夫当壮年,便有老态,仰事俯育,一切隳坏,兴言至此,深可惊惧。古人谓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夫以温柔之感于体,声音之感于耳,颜色之感于目,馨香之感于鼻,谁是铁心汉不为动?善养生者,于此五个月,出居于外,苟值一月之虚,一日之虚,亦宜暂远帷幕,久自珍重,保全天和,庶可滋助化源,水得所养,阴无亏损,与阳齐平。然后阳得所附,而无飞越之尤,遂成天地交之泰,何病之可言?愿相与共遵守,期无负敬身之教,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