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皇朝经世文编3>第4章
  西安府儒學碑目序
  顧炎武
  西安府儒學。先師廟之後。為亭者五。環之以廊。而列古今碑版於中。俗謂之碑洞。自嘉靖末地震。而記志有名之碑。多毀裂不存。其見在者。猶足以甲天下。余遊覽之下。因得考而序之。昔之觀文字。模金石者。必其好古而博物者也。今之君子。有世代之不知。六書之不辨。而旁搜古人之蹟。疊而束之。以飼蠹鼠者。使郡邑有司。煩於應命。而工墨之費。計無所出。不得不取諸民。其為害已不細矣。或碑在國門之外。去邑數十武。而隸卒一出。村之蔬米。舍之雞豚。不足以供其飽。而父孝子弟。相率蹙額。以有碑為苦。又或在深山窮谷。而政令之無時。暑雨寒冰。奔馳僵仆。則工人隸卒。亦無不以有碑為苦者。而民又不待言。於是乘時之隙。掊而毀之。以除其禍。余行天下。所聞所見如此者多矣。無若醴泉之最著者。縣凡再徙。而唐之昭陵。去今五十里。當時陪葬諸王公主功臣之盛。墓碑之多。見於崇禎十一年之志。其存者。猶二十餘通。而余親至其所。止見衛景武公一碑。已其姓名。土人云。他碑皆不存。存者皆磨去其字矣。夫石何與於民。而民亦何讎於石。所以然者。豈非今之浮慕古文之君子階之禍哉。若夫碑洞之立。凡遠郊之石。舁而致之其中。既便於觀者之連。而工人集其下。日得數十錢以給衣食。是則害不勝利。今日之事苟害不勝利。即君子有取焉。予故詳列之。以告真能好古者。若郊外及下邑之碑。予既不能尋。而恐錄之以貽害。故弗具。且告後之有司。欲全境內之碑者。莫若徙諸邑中。而有識之君子。慎無以好古之虛名。至於病民而殘石也。
  方音日知錄
  顧炎武
  五方之語。雖各不同。然使友天下之士而操一鄉之音。亦君子之所不取也。故仲由之喭。夫子病之。鴃舌之人。孟子所斥。而宋書謂高祖雖累葉江南。楚言未變。雅道風流。無聞焉爾。又謂長沙王道憐素無才能。言音甚楚。舉止施為。多諸鄙拙。世說。言劉真長見王丞相。既出。人問見王公云何。答曰。未見他異。惟聞作吳語耳。又言王大將軍年少時。舊有田舍名。語音亦楚。又言支道林入東。見王子猷兄弟還。人問見諸王何如。答曰。見一白項鳥。但聞喚啞啞聲。北史。謂丹楊王劉昶。呵罵僮僕。音雜夷夏。雖在公坐。諸王每侮弄之。夫以創業之君。中興之相。不免時人之議。而況於士大夫乎。北齊楊愔稱裴讞之曰。河東士族。京官不少。惟此家兄弟。全無鄉音。其所賤可知矣。至於著書作文尤忌俚俗。公羊多齊言。淮南多楚語。若易傳論語。何嘗有一字哉。若乃講經授學彌重文言。是以孫詳蔣顯。會習周官。而音乖楚夏。則學徒不至。梁書儒林傳陸倕云李業興學問深博。而舊音不改。則為梁人所笑。北史本傅鄴下人士。音辭鄙陋。風操蚩拙。則顏之推不願以為兒師。家訓是則惟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必自其發言始也。
  書鄉飲酒禮
  朱軾
  世之惑人者多矣。而酒為甚。古人祭祀燕賓養老外。無飲酒者。論語記孔子惟酒無量。即鄉飲酒禮所謂無算爵也。飲無算爵而不及亂。惟聖人為然。然孔子嘗曰不為酒困。何有於我。是聖人且不敢自必其然也。夫以聖人所不敢自必者。而欲以責之常人難矣。故欲無亂。不如不飲。而或且曰酒。忘憂也。嗜酒者。有託而逃也。抑知人之所以異於禽獸。獨此心耳。心難覺而易昧。悚惕之。震動之。猶懼其未也。無端而昏之以酒。不大惑與。孟子曰。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忘憂是忘生矣。小宛之次章曰。彼昏不知。壹醉日富。此遭亂相戒免禍之詩也。未聞終日酩酊。而能脫然於亂世者矣。吾嘗謂陰司果有地獄。其必何晏王弼輩居之。自曠達之說起。一時輕薄之徒。爭相趨效。而學士大夫。又美之以文章風雅之目。而淑慎爾儀之君子。反詆為鄙吝。至是而酒之中於人心風俗甚矣。獄訟繁興。猶其後焉者與。先王知斯人飲食之欲。不可以盡蠲。而思所以遏其流。於是制為飲酒之禮。一獻之禮。賓主百拜。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不亂則無惡於酒已。此鄉飲酒之禮。不可不亟講與。
  履說
  周拱辰
  客有自邗溝來者娓娓侈烏衣子諸舄製不休因問予古舄狀予不耐舌貢聊為著履說答之且以志感
  冠履者。君子之輿也。冠以象天。履以象地。天地所以養人者也。準之先王之法服。而弗敢以所淫褻者加諸首。所以敬天也。準諸先王之法服。而弗敢以所淫褻者加諸足。所以敬地也。周禮屨人者。其法製也。其曰王及后之服屨也。赤舄黑舄。素屨葛屨。辨命夫命婦之命屨功屨散屨。舄有黃繶赤繶青繶焉。繶也者。以為緣也。句也者。絇也。以為鼻也。素履去飾。散屨去句。所以著閔也。此皆周制也。而不止此也。有焉。有屩焉。有屧焉。有靸焉。舄也者。複也。也者。解也。屨也者。麻也。屩也者。草扉之謂也。屧也者。履中薦也。兒屣曰靸。有齒曰●。皆其類也。或曰中有木者謂之複。舄卑者謂之●。不禪謂之鞮。絲作者謂之履。麻作謂之不借。或謂之●。或謂之●。類之中有別焉。抑類之類也。則稱名當乎。曰未也。朝服焉則履。祭服則舄。燕服焉則屨。凡其類焉者。各有取乎爾。必也正名。凜凜乎辨物者也。有色焉。赤者黑者白者黃者元者纁者青者白者。示備也。有時焉。皮以冬。葛以夏。絲以四時。宜之之謂也。有儀焉。君子三爵而退。跪而取履也。僻隱而後履。坐左納右。坐右納左。其恭也。有等焉。天子赤黑白佐之。后元赤青佐之。諸侯大夫士百工。而綠之。而青之。而白之。奴婢純青。
  舞人借色焉。不躡跟。不敢侵也。說在乎羲文之畫履也。曰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又曰履者禮也。禮居鬼而從地。敬土之謂也。不敢以所淫褻加諸足者加諸土也。夫劍之在左。青龍象也。刀之在右。白虎象也。鉤之在前。赤烏象也。冠之在首。元武象也。四獸飭而威儀肅矣。夫足也者。四獸之護也。猶之髯無所當於龍。而龍弗得則弗神。尾無所當於虎。而虎弗得則弗威。足容維重。君子慎諸。雖然。始乎慎。嘗卒乎亂。亦弗審而已矣。語曰糾糾葛屨。曰弋綈華舄。野而古者也。曰赤芾金舄。曰翠被豹舄。華而古者也。珠綴焉則侈。玉約焉則蠱。金簿焉則放。龍虎組焉則淫。吳民之草扉而金摘也。何居。我未見縕袍之結琦璜而襏襫纂組也。昔者秦之興也。改車騎。易服色。坑儒燒書。舉晚周戰國靡者悉汰之。而獨於履不能革。豈惟不革。抑又甚焉。有虎頭者。所以飛而擇肉六王也。有繡鴛者。所以狎燕趙齊楚宮人也。有望仙者。所以望三神山。且以安期羨門茅盈輩也。未幾鎬池君死矣。鹿失矣。則履為之祟也。晉之有鳳頭聚雲五朵也。一秦也。宋之有重臺笏頭分梢元鳳五色雲霞也。一秦也。未幾狸銜履而晉亂。束纖趾而宋促。亦履為之祟也。夫履祟而土崩。弗敬土而已矣。則唐宣宗之追尼山製也者。殆是歟。曰今也純。吾從眾。聖人之言也。必孔製也者。斬蛇之劍。西王之桃核。不俱燼乎哉。今履而妖矣。妖生怪。怪生孽。孽生災。語曰。服之不衷。身之災也。應是而有災。則宜於此焉變矣。昔妹喜男冠。何晏女服。抑躡何履也。今且有為盃者。以足薦口。不倒置乎哉。抑又何所終也。夫寒暑移易者謂之敗歲。頭足移易者謂之敗人。敗人弗繫人數而已。是故知天者以夏養春。知道者以禮養樂。知法服者以禮養冠。
  正俗
  錢大昕
  古有儒釋道三教。自明以來又多一教。曰小說。小說演義之書。未嘗自以為教也。而士大夫農工商賈。無不習聞之。以至兒童婦女不識字者。亦皆聞而如見之。是其教較之儒釋道而更廣也。釋道猶勸人以善。小說專導人以惡。姦邪淫盜之事。儒釋道書所不忍斥言者。彼必盡相窮形。津津樂道。以殺人為好漢。以漁色為風流。喪心病狂。無所忌憚。子弟之逸居無教者多矣。又有此等書以誘之。曷怪其近於禽獸乎。世人習而不察。輒怪刑獄之日繁。盜賊之日熾。豈知小說之中於人心風俗者。已非一朝一夕之故也。有覺世牖民之責者。亟宜焚而棄之。勿使流播。內自京邑。外達直省。嚴察坊市。有刷印鬻售者。科以違制之罪。行之數十年。必有弭盜省刑之效。或訾吾言為迂遠闊事情。是目睫之見也。
  訂音律
  邱嘉穗
  今之演劇即古樂之遺也。今之詞曲即古詩之遺也。然古之詩樂。粹然一出於正。而今之劇場詞曲。皆流於淫僻而不可訓。不獨中聲之亡。以至於此。抑亦劇場詞曲中所譜之事。悉屬增悲長欲之具。而人無所視以為法戒故也。自漢以來。儒者類欲復古詩樂。而徒較其音節於鐘律字句之末。至使議論紛紛。而未有以決。而古器古聲。卒不可復。即幸而復之。而不以其事見之舞蹈。則亦使人無所觀感興起。如爰居之聽鐘鼓而卻走耳。竊謂居今之世。而欲追求古樂之聲。以復於先王之舊。勢必不能。何如倣古樂詩遺意。召集名儒。取今之所謂劇場詞曲者。一一較而訂之。其淫豔而傷風教。與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從禁絕。而其所編撰成曲。頒行天下者。必皆古今忠孝節義。可歌可泣可法可傳之事。至其器與聲。亦不妨從今之優伶。稍取其明白正大。抑揚有節者可也。安在今之樂不猶古之樂也。如曰演劇不足以當古樂。詞曲不足以當古詩。而欲離而二之。以聽其自止自行於天下。則古之詩樂既不可以卒復。而劇場詞曲之流行於今者。將日入於鄭衛之淫靡。而未知其所止。雅與俗兩失之矣。草莽私憂。願與司風教者商之。
  陶石梁曰今之院本即古之樂章也每演戲時見有孝子悌弟忠臣義士激烈悲苦流離忠難雖婦人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