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皇朝经世文编1>第63章
  錢糧論上
  顧炎武
  自禹湯之世。不能無凶年。而民至於無饘賣子。夫凶年而賣其妻子者。禹湯之世所不能無也。豐年而賣其妻子者。唐宋之季所未嘗有也。往在山東。見登萊?海之人。多言穀賤。處山僻。不得銀以輸官。今來關中。自鄠以西。至於岐下。則歲甚登。穀甚多。而民且相率賣其妻子。至徵糧之日。則村民畢出。謂之人市。問其長吏。則曰一縣之鬻於軍營而請印者。歲近千人。其逃亡或自盡者。又不知凡幾也。何以故。則有穀而無銀也。所獲非所輸也。所求非所出也。夫銀非從天降也。廾人則既停矣。周禮地官司徒廾人廾古礦字海舶則既撤矣。中國之銀。在民間者。已日消日耗。而況山僻之邦。商賈之所絕?雖盡鞭撻之力以求之。亦安所得哉。故穀日賤而民日窮。民日窮而賦日詘。欠逋則年多一年。人丁則歲減一歲。率此而不變。將不知其所終矣。且銀何自始哉。古之為富者。菽粟而已。為其交易也。不得已而以錢權之。然自三代以至於唐。所取於民者粟帛而已。自楊炎兩稅之法行。始改而徵錢。而未有銀也。漢志言秦幣二等。而銀錫之屬。施於器飾。不為幣。自梁時始有交廣以金錢為貨之說。宋仁宗景祐二年。始詔諸路歲輸緡錢。福建二廣易以銀。江東以帛。所以取之福建二廣者。以坑冶多而海舶利也。至金章宗始鑄銀。名之曰承安寶貨。公私同見錢用。哀宗正大間。民但以銀市易。而不用鑄。至於今日。上下通行。而忘其所自。然而考之元史。歲課之數。為銀至少。然則國賦之用銀。蓋不過二三百年間爾。今之言賦。必曰錢糧。夫錢。錢也。糧。糧也。亦惡有所謂銀哉。且天地之間。銀不益增。而賦則加倍。此必不供之數也。昔者唐穆宗時。物輕錢重。用戶部尚書楊於陵之議。令兩稅等錢。皆易以布帛絲纊。而民便之舊唐書穆宗紀元和十五年八月辛未兵部尚書楊於陵總百寮錢貨輕重之議取天下兩稅榷酒鹽利等悉以布帛任土所產物充稅?不徵見錢則物漸重錢漸輕農人見免錢賣匹段請中書門下御史臺諸司官長重議施行從之吳徐知誥從宋齊邱之言。以為錢非耕桑所得。使民輸錢。是教之棄本逐末也。於是諸稅悉收穀帛紬絹。是則昔人之論取民者。且以錢為難得也。以民之求錢為不務本也。而況於銀乎。先王之制賦。必取其地之所有。今若於通都大邑。行商?集之地。雖盡徵之以銀。而民不告病。至於遐陬僻壤。舟車不至之處。即以什之三徵之。而猶不可得。以此必不可得者病民。而卒至於病國。則曷若度土地之宜。權歲入之數。酌轉般之法。而通融乎其間。凡州縣之不通商者。令盡納本色。不得已以其什之三徵錢。錢自下而上。則濫惡無所容而錢價貴。是一舉而兩利焉。無蠲賦之虧。而有活民之實。無督責之難。而有完逋之漸。今日之計。莫便乎此。夫樹穀而徵銀。是畜羊而求馬也。倚銀而富國。是恃酒而充飢也。以此自愚。而其敝至於國與民交盡。是其計出唐宋之季諸臣之下也。
  錢糧論下
  顧炎武
  嗚呼。自古以來。有國者之取於民為已悉矣。然不聞有火耗之說。火耗之所由名。其起於徵銀之代乎。此所謂正賦十而餘賦三者與。此所謂國中飽而姦吏富者與。此國家之所峻防。而污官猾胥之所世守以為子孫之寶者與。此窮民之根。匱財之源。啟盜之門。而庸?在位之人。所目?而不救者與。原夫耗之所生。以一州縣之賦繁矣。戶戶而收之。銖銖而納之。不可以瑣細而上諸司府。是不得不資於火。有火則必有耗。所謂耗者。特百之一二而已。有賤丈夫焉。以為額外之徵。不免干於吏議。擇人而食。未足厭其貪惏。於是藉火耗之名。為巧取之術。不知起於何年。而此法相傳。官重一官。代增一代。以至於今。於是官取其贏十二三。而民以十三輸國之十。里胥之輩又取其贏十一二。而民以十五輸國之十。其取則薄於兩而厚於銖。凡徵收之數。兩者。必其地多而豪有力。可以持吾之短長者也。銖者。必其窮下戶也。雖多取之不敢言也。於是兩之加焉十二三。而銖之加焉十五六矣。薄於正賦而厚於雜賦。正賦。耳目之所先也。雜賦。其所後也。於是正賦之加焉十二三。而雜賦之加焉或至十七八矣。解之藩司。謂之羨餘。貢諸節使。謂之常例。責之以不得不為。護之以不可破。而生民之困。未有甚於此時者矣。愚嘗久於山東。山東之民。無不疾首蹙額。而訴火耗之為虐者。獨德州則不然。問其故。則曰州之賦二萬九千二為銀八為錢也。錢則無火耗之加。故民力紓於他邑也。非德州之官皆賢。里胥皆善人也。勢使之然也。又聞之長老。言近代之貪吏。倍甚於唐宋之時。所以然者。錢重而難運。銀輕而易齎。難運則少取之而以為多。易齎則多取之而猶以為少。非唐宋之吏多廉。今之吏貪也。勢使之然也。然則銀之通。錢之滯。吏之寶。民之賊也。在有明之初。嘗禁民不得行使金銀。犯者准奸惡論。夫用金銀何奸之有。而重為之禁者。蓋逆知其弊之必至於此也。當時市肆所用。皆唐宋之錢。而制錢則偶一鑄造。以助其不足耳。今也泉貨弱而害金興。市道窮而偽物作。國幣奪於上。民力單於下。使陸贄白居易李翱之流而生今日。
  其咨嗟太息。必有甚於唐之中葉者矣。陸贄上均節財賦六事其二言凡國之賦稅必量人之力任土之宜故所入者惟布麻繪纊與百穀而已先王懼物之貴賤失平而人之交易難準又定泉布之法以節輕重之宜歛散弛張必由於是蓋御財之大柄為國之利權守之在官不以任下然則穀帛者人之所為也錢貨者官之所為也是以國朝著令租出穀庸出絹調出繒纊布曷嘗有以錢為賦者哉今之兩稅獨異舊章但估資產為差使以錢穀定稅唯計求得之利宜靡論供辦之難易所徵非所業所業非...完整阅读请扫描二维码下载丁香书院APP免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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