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无边的天际,那里有一尊肥硕的身体,正挠着头发傻呵呵的冲着她笑!他呼唤着她:“白澜,澜澜!”
化澜体内真气已然消散无几,经脉怕是寸寸断裂,就算是他在世怕是也续不上了吧!当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是续断裂了的脚踝吧。那时候白瑶宫亦有隐世结界,只是她们都是可以出宫的。
少女时代的自己,如同现在的白羽一般,那样的顽劣不堪。
十六岁那年因贪玩误了回宫的时辰,又遇上烛妖一族,险些被吞噬,可是好命的遇上他。他是最后一只巫妖,那个部落是传说中药草的守护者,族中人人懂医,培养的药草可治百病。唯一的缺点就是寿命太短,自己遇上他是生命中的劫还是人生中的喜?
他单纯老实,面对自己总是喜欢呵呵傻笑挠头,总是喜欢傻傻的叫着:白澜,澜澜,吃饭了。自己总是叫他死胖子你怎么还不去死,治我的断脚都得这么久,还这么疼。就这样叫着叫着他就死了。是啊,寿命太短。他是死在自己怀里的,带着开心的笑,他说我终于治好了你的脚。
可是,这一生中,我的心谁来治?
看着夜空中那个白胖的脸,容颜依旧美好,因为脸太庞大而显的五官小巧。
她在心中呼唤:“黑日,黑日!我来了!”她想向夜空中的那个虚无的幻影伸出自己的手指,她想让他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抬头看着天空,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数着星星,慢慢的离开。
真好,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够见着他,她多么想亲口告诉他,我们有一个孩子,是你一直想要的女儿,她很听话,就在我身边长大。
耳边有说话的声音,是那个她最看重的弟子白佳吗?她在说什么?她想做什么呢?在旋转,这个风景秀丽,仙境一般的白瑶宫后山在旋转着……
白佳看着化澜宫主的头颅旋转翻滚着落下悬崖,额头上因为叩首太过用力而砸在地上渗出了血迹,顺着鼻梁流下来。她轻轻的说着:“白澜,你虽是宫主却没有任何权力,连传承都不能自己做主呵!大长老如此了得当初为什么不收了我呢?即然你不能传位于我,那你就死吧!”
那轻浅的声音随风而逝,身后众人亦未听见。
头颅最终变成一个点消失在眼里。白佳视线由盲点变为清晰,远处的海面上停着一艘巨舰,栏杆边上衣袂翻飞的白衣宫装,渐渐映入眼受帘的两张面容。
白佳猝然一惊,听着身边呼呼风声刮过,数道人影向那巨舰掠去。她一展身形,宽大的白色宫装随风鼓舞,纯白如绝色。
乔予看着白佳渐渐飞来的身影,亦觉得白佳师姐可也是位美人,只是她在宫中被誉为天才而甚少被注意到外貌。今日她才发现,原来白佳师姐也如此美丽。
白桔呸了一口,道:“臭皮囊下一副蛇蝎心肠,贱人找死。”
白佳听到白桔骂声,哈哈狂笑一声,转过身来指着乔予道:“宫主之位本就是我的,为何要传给这个废物?
乔予双拳紧握,和白桔一左一右站在白佳身旁,看似闲松的站着,实际上三人脚下马步扎实,真气流转,随时都能从卷曲的手指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致人于死地。
另一边,姒启看着随白佳从崖顶飘落的众人,他身后亦有铜方及手下赶来。双方对立而站,姒启看着领头一人,轻轻道:“是你吗?”他声音虽柔,但却极具韧性。
领头之人黑目寒光一闪,道:“是我如何?他们护你只是找死,那几颗头颅我且收着,待到玩的腻味了,自然会赏给苍猊。”
姒启看着领头人,目光就那样清浅淡然,但却有一种无形的威压,那是一种从骨子深处散发出来的怒,海面有粗犷的风吹来,似将那星星之火撩拨,愈烧愈烈,直到要将与之对立面的人全部烧为灰烬。
没有任何人说话,战斗就这样打起来。姒启手持方才从铜方处接过的剑,这把剑在谈乐人轻薄乔予时给了他两个极响亮的耳光,和致命的一剑。
现在这把剑与领头人的剑交错相对,姒启眼中没有任何情绪,领头人却觉一股灼热的火在烧。
白佳完全不顾左右两人恨极的目光,斜着眼睛看乔予,眼神中满是鄙夷和厌憎,说道:“废物,你有什么资格继任宫主之位?你连师门都保护不了。还有那个你的白露师姐,宁死也不肯说出你去了哪,可是受了一夜的酷刑。”
乔予原本怨恨的双眸在听到白佳所说亦是一颤,道:“你们把露师姐怎么样了?”
白佳看着乔予,哈哈一笑,道:“若你现在赶过去,或许她还没被折辱至死。”
乔予想起那三个叩首,心中怨恨极深,冲着白桔一扬下巴圆润的弧度,道:“杀了她。”
白桔眼中颇为不耐烦,道:“知道了,你快去救白露吧。”
……
乔予站在若木面前的时候,他的五根手指掐在白露雪白的脖颈上。而他被惊动是因为一柄飞剑旋转着割断了,所有被吊在白瑶宫走廊顶端的弟子手上的绳索。
白露脚尖点地,呼吸困难,她们已经被拷问了一夜,宫门倒塌,宫主力战不敌,欲要杀出一条血路,给弟子们留条生路,却被众人追杀而去。她们没有一个人逃脱,四十几个弟子,力战而亡大半数,剩下的十几个全被吊了起来。而自己做为大师姐,被整整折磨了一夜,他在问大长老的关门弟子在哪里,那就是小组师妹呵。不能说,不能说。
那个好看的小师妹在一年半前被宫主带回宫中,只一眼,她就觉得她们前世肯定是姐妹,从此宠溺无度。即使是被定义为废物,即使是玩劣不堪,即使是做了很多的错事惹自己不开心,但只要她嚷着想吃自己最拿手的芋莲汤子,自己肯定会马上做出来。
白露知道自己马上就会死去,却梦到自己那微睁的眼眸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妹就那样站在那倒塌的宫门前,衣袂翻飞,飘然若仙。
真好,在死去前可以看到这个小师妹真好!
白露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丝欢快的笑意,下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掉落在地上,脖颈处的压力立即消失,随时感觉恢复,她听到那位梦中出现的小师妹的声音。
这是个极为清瘦的少年,身材修长,一身灰蒙蒙的衣裳站在暗夜的大厅里显的孤远而寂寞,他放下手中的白露,站起身来,手指放在耳朵上面,似在静静聆听,那双黑亮如夜空的双眸紧紧的闭着,微微上翘的唇有些许的性感。
乔予看着若木,厉声道:“我来了。”
若木听到乔予声音,睁开眼睛看着她,在浓郁的墨色深夜里,那张被灰蒙蒙的衣裳衬托的无比稚气的脸,那双夜空般的墨眸看着乔予,犹如一个上古时代静立于眼前的魅者。
乔予不知道的是,姒启第一次见她时,也形容过她形若魅。
此时看着这个少年,乔予有些许的微怔,那个孩子看着年龄很小,不足十五岁吧!她亦不知道在对方的眼中,她亦如是,因为在那个世界里作为大一新生的她穿越而来,占据的是一个十三岁少女的身体,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应该也是不足十五。
他们相对而视,彼此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而乔予眼中的余光看见钉立在走廊的木柱上的梧桐木剑,剑柄仍在颤抖,心想:这个位置极好。下一刻,便见一个黑衣壮汉走到那几位被乔予木剑解救下来的弟子身边站立。乔予心中一颤:这可不是好位子。
她先打破了沉默,听着上地上翻滚的白瑶宫弟子的惨呼声,看着若木道:“你要找的人是我,我已经来了,请你放了她们吧。”
若木木讷而沉默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左手抬起,那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挥,身边有人走向乔予,将一双玄铁镣扔在她脚下,恶声道:“戴上。”
乔予最后扣上右手的铁镣,刚才那人走过去查看铁镣是否锁上,无误后,欲要伸手推她,却遇到一个凌厉如剐刑的眼神,已要接近乔予的手僵在空中,最后狠狠道:“过去。”
乔予拖着脚镣走到若木面前,但见那双夜空般漆黑的眼眸,他面无表情,开口道:“神器在哪?”
乔予看着这个面瘫男,狠狠的盯着他:“不知道。”
“咔嚓”一声,走廊上众弟子的惊呼声中,一位师姐的脑袋被砍了下来,咕噜噜旋转着滚下走廊。
乔予看着那颗怒目圆瞪的头颅,目眦欲裂,骂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咔嚓”一声,惊呼声,咕噜噜……
乔予眼中溢满眼泪,却拼命忍着不让落下,她看着若木,一字一顿恶狠狠的说着:“如果你今天杀不死我,总有一天我能杀你,我却不会杀,我要让你痛苦的生,却求我让你痛快的死。”
第六十章 崖顶上的三叩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