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姬岙昙伸手一指僖屏氲道:“寡人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君上莫急啊,我在这牢中任你杀伐,只是今日的大婚却无君夫,怕是要成这天下最大的笑谈了呢!”
姬岙昙眼中怨毒一闪,转身匆匆离去。待到西殿院中,瞧着那二楼上的门窗紧闭,她便有着一种窒息般的恨意,她抬不动脚,迈不动步,她害怕推开门时里面什么也没有了。
但这一步终是要迈出,殿门终是要打开的。
奇迹般的是,那几案之后坐着一人,喜服冠带,风姿绰约。
这一刻的姬岙昙眼中便有泪珠滑落,喃喃道:“他没走,他没走。景澄,他没走呢!”
依景澄瞧着那背影只觉奇怪,但闻君上如此欣喜若狂,便也感同身受。原本她扶着的帝君便无力前进一步,现在[www.kanbaapp.com]却是精神焕发一般。
见姬岙昙轻轻挥手,依景澄明了其意,称诺退去。
“你……”只说出一个你字,便不知该如何言语。姬岙昙绕过几案走到那人跟前,但也便是这几步,心中对那背影的感觉便是变了几变。终是从风姿绰约转换成了丰神俊朗,她眼中的柔情几度变幻,终是成了怨恨和戾气。
“曹云浮。”
“君上,臣在。”
“啪——”这一耳光响亮,曹云浮本是起身,却被她打的转了方向,扑倒在几案上,碰掉了一地的小觞。
墙角的鼎剑架上青色闪烁,盛怒下的女帝不知哪里来的速度,待曹云浮再度起身之际,已将长剑送进了他的胸膛。
“哧——”
便是这一声利剑刺入血肉中的声音,将二人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一个盛怒,一个哀伤。二人眼神相对,姬岙昙颤抖着丢开青铜长剑,可是从未握过剑的人手啊,加之那怒急攻心,头脑不再清明,她无法掌握自己脱出的手掌,所以带出了曹云浮胸膛中的剑。
曹云浮倒下了。
他在姬岙昙眼前倒下。从未觉得自己一手打造的战神会有倒下的时候,姬岙昙的神识这一刻已离开了本身,她圆瞪的眼珠,及巨大的张开的口,美丽不复存在,这整座殿中弥漫着巨大的悲伤。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对我出剑。”
看着曹云浮尚自微笑的脸,那样的俊朗依旧,自己早就发现了他那清俊的容颜,可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以及常年以来的君侍等级之差,让她骄傲的心高高在上。
他是自己心中最看重的人,却不肯承认自己对他动过情。
是呵!童稚时代的情谊,在那位昏庸无能的父亲与芈偃的算计之下相互扶持,走过重重苦难,他们的人生汗血交融,都是可交性命相托之人。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还没有对他动情过呢?
但是这种情是超越了情爱和生死的啊!自己只想过有自己存在的一天,他便会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的。纵使曾经与弟弟绝裂出走,他没有跟随在自己身边,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却从没有断过。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生命正在自己眼前一点一滴的流逝。姬岙昙不允许,她不允许。
几乎是跪趴而去,匍匐着前行,她终是到了他的跟前,将他扶起靠在自己大腿上,这是何曾时自己想过的?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因为公主与护卫的身份差距,她不能这样做。
可是如今真的这样做了,却是在生与死的边缘。
“云浮,云浮……”她颤抖的手指触到他的面颊,深刻在记忆中他丰神俊朗的面容何时如此苍白过?
“所以,你就算真的要杀我,我也不会躲开你的剑。”曹云浮已是强弩之末,他颤颤微微的伸出手去抓住姬岙昙的手,轻轻的吐出一个字:“昙!”
“不……”姬岙昙摇晃着曹云浮,似乎这样的用力便可将这已失去生命的男子唤醒,“我不要你死,你不准死。你是我的,你不可以死……啊,云浮。”
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门外的依景澄,她推门而入便见眼前一幕,惊骇中撞翻了几案,惊醒了姬岙昙。
“来人,来人。”
依景澄道:“君上,景澄在呢。”
“叫人来,快,叫人来。带云浮去占星台,快,快啊……若是云浮有事,我便叫这殿中所有人陪葬。”
多侍鱼贯而入,裙裾如百合般旋转绽放,匆匆之中将曹云浮抬运到占星台。见到巫祝的那一刻,姬岙昙因为太过激动而摔倒,她抬起头来看着须发皆白的老者,那姿势如同跪拜。
“巫祝,求求你。救救云浮。”
巫祝转身站到占星祭台之上,指着天上那方星空,道:“君上,看那里吧。”
姬岙昙抬头看向巫祝手指所指方向,只见一颗星星陨落。她喃喃道:“将星陨落,便是我亲手葬送的吗?”
“君上,往事已逝矣,望能放下。”
姬岙昙心已死,站起身来看着中方那颗星辰,双拳紧握,将白嫩的手掌捏出血来,道:“她还活着呢。”
“君上。”巫祝叫住转身而去的姬岙昙,道:“放下吧。”
姬岙昙看着巫祝背影,此时盛怒与哀伤已化为浓浓的怨恨,她望着中方那颗辅星,道:“她若死了,我便可放下。她若不死,我必一生一世追杀之。”
从姚城王宫后山密林之中可通城外,乔予经过那坟场之时,最后一次探望仇阳飇,那个自己在战场上遇到的没脑猛将。她转头看了一眼即将淹没在浓雾中的王殿,从她所在的角度看去,只可见着那一角城楼。
姒启站在她的身边,随她目光看去,道:“这里应当承载了你的诸多记忆吧。”
乔予点头嗯了一声。转头向那护送随行的大汉道:“多谢了,回去替我好好谢谢曹云浮。今生应当是不会再见的了。”
那汉子乃是当日护送祁婆显一行的首领申汤淼,听着乔予所说,他抱拳一礼,道:“白爵王一路当心。”
乔予呵呵一笑道:“叫我白羽便好,那爵位我从未受过。走了。”
申汤淼道:“不送了。”他瞧着那二人走远,便转身返回,行了一段路程便觉前方有异。他俯地听声,但闻脚步重重,当有千人之数往这处而来。眉头微皱,他想到此时鸿蒙求和,妖王被诛,乃是轩辕部落最为平和之期,为何会有如此多的队列前来?
因是自己队列,申汤淼仍是继续前行,他从崖壁上攀行,瞧着下方兵士匆匆急行,心中有些惊疑:若只是追捕二人,为何如此大的阵仗?白氏女虽厉害,但她身边的男子并无半分功力啊。
颈间有劲风袭来,申汤淼身体贴平地面翻滚一圈,便欲越起,便有几柄长剑交错横在颈间。他看着当中一人,道:“壤驷?”
“将此叛徒拿回去。”
众人称诺,便来捉拿。
申汤淼一征,被众手相擒,挣扎道:“为何要拿我?壤驷,看来你失心疯怕是还未全愈吧!”
听他话中嘲讽,壤驷冷冷道:“白氏女刺杀曹帅,挟持君夫而逃,你便是相助者,还敢说自己不是叛徒吗?不该被捉拿吗?”
申汤淼心中一震,脱口道:“我刚才送他们离去,怎会如你所说那般?”话音未落,便知自己被欲加之罪定要落实了。
果然,壤驷冷冷一笑,道:“便是你自己说的。带走。”
众人将申汤淼手脚齐上镣铐,将他架走。申汤淼这时突然想起壤驷刚才所说之话,其中有消息极为重要,叫道:“壤驷,你刚才说白氏女刺杀曹帅?”
“曹帅已殁,申汤淼,便是你放走了杀害大帅之人。”
申汤淼高声呼唤绝无可能。却是被架走的远了。壤驷领着队列一路追去,从姚城边境日夜不停连续追了几日,终是在大渊河畔运城之滨见着二人痕迹。
队列未停,沿着大渊河畔追寻,终于在夜间见着二人。壤驷整肃队列停于运城之滨南河外,瞧着那二人竟还点着篝火,火上烤着一只小兽,油旺滋滋,隔着极远都能嗅着香味。
火焰照耀着姒启美如玉般的容颜,壤驷初见之下竟是看了呆了,天下竟有如此好看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也便只有此等人物才会将君上迷的神魂颠倒吧!
“你来做什么?”
壤驷被乔予声音惊醒,说道:“白将军亦是永远如此悠闲呵!”
乔予撕下一片兽肉放在嘴中咀嚼,斜眼睨着壤驷,道:“你失心疯好了吗?”她三下两嚼将那肉吞下腹中,模样却不狼狈,而是极为可爱,“我看是未全愈呢,不然会这样沿河疯跑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续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