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头顶上的帽子遮挡去了大半他的面容,然而她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正是闵易!
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冲上去与他相认,然而很快却又意识到,事情定然不可能这样简单,当即只吞咽了一口唾沫,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和酸涩,一边压低了声音朝着电话那端说道,“钱我放在哪里?”
电话那端的人便是笑了,强行变调的声色诡异而刺耳,带着鲜明的嘲弄之意,“还算你有些脑子,你弟弟现在只要稍微一动,砰——”
那头传来了一个模拟枪响的拟声词,短促却让人心惊。
虽然知道是人为的,但还是让此时握着手机的闵天晴禁不住通身发抖起来,只觉得由心底而发的慌张。
而电话那端的人显然清楚自己摸到了闵天晴的软肋,很是满意自己所刻意制造出的恐怖效果,连带着尾音都上扬了几分:
“现在,你看到你弟弟好好的,应该放心了吧?那就到A2区楼梯下头的女洗手间,左手第三个隔间里,将钱放下,我们自然就会放了你弟弟。”
“好,我这就过去。”她很快地便已经应了一声,一边又加重了语调强调道,“我交了钱,你们马上放走我弟弟,不许食言。”
“放心,我们向来是守信用的,只要你把钱到位,我们立即放人。”那头的声音顿了顿,突然间流出些怪异的低笑来,诡谲无比,不知道究竟是语调的原因还是变声器的效果,“反正,我们对你弟弟又没什么仇。”
随即,电话便已经被掐断了。
闵天晴拧了拧眉心,心中总隐隐觉得对方的说辞听着有些奇怪,好似藏着几分别样的深意。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也考虑不了太多,只粗略辨认了一下A2区的方位,便已经提着皮包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临行前,闵天晴又再度抬头张望了一眼端坐在观众席上的闵易,同时也注意到了,那在闵易周围几个穿着黑色风衣、形迹可疑的男人,看似在关注着场上的比赛,然而最终目光都会追随着闵易所在的方向而去。
她细细端详了一会那些怀疑对象的动作,但见他们时不时都会摸一下腰间,似乎是在确认着些什么。
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这些人便是此时此刻牵制着闵易行动的人,而那裹挟在宽大风衣底下的,或许就是枪支。
看来电话里的人并非是故意恐吓自己。
只是……这些人若是真的如此大动干戈,只为了十万块钱,是不是有点太过于诡异了些?
闵家如今的势头,到底有什么可让他们如此记挂的东西?
千万种疑惑盘旋在心头,最终却被那一直低着头坐在座位上的闵易偶然的一抬眼,而彻底封存了。
虽然相隔遥远,但她却可以看得分明,闵易的脸上分明有着淤伤,可见一定是被绑架期间反抗被揍了的。
再将他留在这群人手中多一秒,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闵天晴眸底暗了一暗,最后眷恋地看了闵易一眼,随即就此转过了身子去,顺着楼梯一路往下,脚步匆忙地行到了电话中人所说的女洗手间内。
“一、二、三……”
闵天晴低声数着,最终拉开了隔间的门,正打算将皮包扔到水箱上时,肩膀却陡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继而耳边传来了一声喑哑的低唤,“小姐,让一下,打扫卫生。”
清洁工?她愣了一愣,刚要回过眼去时,口鼻已然骤然被一块浸染了大量刺激气体的布顺势捂住,就此拖拽进了当前的隔间。
糟糕!这是乙醚!
这是她心中第一个闪烁过的念头,下意识地就想要挣扎踢蹬,想要马上闯出这个危险的地方求救。但是对方显然是练家子,力道大得无法想象,对付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而不过十几秒钟,乙醚所带来的昏沉感便已经全数侵占了脑袋内的神经,她那绷紧了的手脚也就此虚软了下来,四肢都不再听使唤,任凭她如何想要用力,都还是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就此无力地垂落。
她神智消失前的一刻,只看见当前的人身着着清洁工的衣服,佝偻着背,乍一眼望去恰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然而那压低的帽檐底下,却分明是一张陌生男人的面孔!
……
意识在一片混沌中飘浮着,仿佛沉入了好无止境的深渊之中,无论如何挣扎扑腾,都还是无法控制神智在深海中坠落的行径。
千万个画面以静默的姿态飞快地掠过脑中,如同走马灯一般惹得人眼花缭乱,偏偏每一个画面此时对于她来说又是那样的熟悉,几乎每一帧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她看见了闵易出生时的画面、母亲病逝时的画面、父亲接邱芳和闵婷婷一对母女进家门的画面、戚盛阳跟她表白时候的画面……以及,与霍靖深初遇时候的场景。
她无比惶惑地被迫接收着这些信息,下意识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自己所想要看到东西,却无论如何都够不着。
强大的失落感和恐惧占据了内心,使得她拼命地想要逃脱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太过于黑暗的地方,然而举目而望四处却都是一片黑漆漆的场景,让人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出真正的出口。
她在意识的深海中浮沉着,想要求救,却叫不出声来,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霍靖深。
几乎是在脑中跳跃过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她窥见了远处的一丝光亮,似乎代表着出口,连忙用尽了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气,拖拽着身体朝着那个地方朝着那一线光明游去。
此前的静寂也在她探寻光明的一瞬间尽数如潮水般褪去,耳畔所捕捉到的喧哗声以强势的姿态涌来。
有酒杯碰撞的声音,有椅子拖拽的声音,有走动时鞋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而更为鲜明的,还是一群陌生的男声嘻嘻哈哈交谈的声音:
“嗨,还别说,这个小姑娘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还真大,我去抓她的时候,她愣是张牙舞爪地给我脸上添了几道血印子,啧……现在还疼呢。”
“我看看……哎,这力道真不是假的,看来这女人还真烈,身段模样也不错,难怪是霍靖深喜欢的。”
提起那个对众人来讲都可谓耳熟能详的名字时,讨论的气氛瞬时被推向了一个大高潮,而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猥琐了起来:“也不知道霍靖深的女人,尝起来会是什么样不同的滋味?”
“要不然咱们先试试看?”
一句问话,仿佛激起了所有人的热情,霎时酒杯碰撞的声音都响亮清脆了一些,好似正在预示着什么。
闵天晴已然先行自他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努力想要撑开此刻重比千钧的眼皮,想要看看当前自己所处在什么一个环境,然而眼皮下头却始终好像坠着一个沉甸甸的筹码。
仅仅是睁开眼睛这么一个再微小不过的动作,她已然挣出了满身的冷汗。
而那黑暗中的野兽还在逐步靠近,令人作呕的兽性和贪欲正在这方地界中,经受某些人的鼓励撺掇,而愈发膨胀扩散起来。
她几乎已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有几双大手正趁着混乱大肆地揉捏着自己的身体,浓重的汗味和烟酒气息与此同时窜入鼻腔,让她已经一天没吃饭而空空荡荡的胃里霎时翻江倒海的恶心,泛起浓烈的酸水来。
“呕……”随着感觉到围在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她终于抑制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一弯腰,就此吐出了一大滩酸水来。
而这么一个大动静,也让此前还心存邪念的一群人霎时后退了几步,好避开她吐出的秽物,一边掩着鼻子骂骂咧咧道,“娘的,这女人故意的吧?快看看是不是醒了?”
有人语气嫌恶地道了一句:“怎么突然吐成这个样子,不会有什么病吧?”
这一句话落下,很快便已然引起了一片恐慌,方才趁乱占便宜的几个男人更是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地擦了擦手。
闵天晴那不断轰鸣的耳畔捕捉到这么一句话,反而心中有一丝庆幸。
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指不定能够为自己规避不少风险。
然而这样的愿望最终到底是没能如愿实现,因为很快便已然有人回过了味儿来,马上反驳道,“开什么玩笑,如果真的是有病,霍靖深会要她?”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霎时气氛又欢腾了起来。然而在这片热闹之中,所蕴藏着的恶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纵然闵天晴闭着眼睛,也可以清明地感受到那一双双如同饿狼一般的眼睛此时此刻正在扫视着她暴露出的每一块肌肤,带着丝毫不佳掩饰的邪念。
忽然,一阵喧闹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猥琐的话语,带着十足的轻佻意味,“这么说起来,这个娘们我们还是可以尝尝鲜的吧?”
仿佛知道了那个男人此时想要做些什么,她心头那面一震,想要挪动身子,好尽可能地避开他们的视线,但是动了一动手脚,才发觉竟已经都被绳子束缚住了,绑得很是紧实,任凭她如何动作,都无能撼动半分。
这一回,被绑架的成为自己了。
第七十章 局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