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那间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显得相当拥挤,一部分人甚至坐在搁脚的小板凳上或者地板上。叶芝在一张黑色(或者是蒙着黑布)的斜面桌旁点燃起两支碗口粗的巨大圣坛蜡烛之后,终于开始朗诵,房间里的其他灯烛顿时全部熄灭。于是,在蜡烛的微弱亮光下,当梳着黑色害发的叶芝的头做出强有力的动作时,显得格外清楚。叶芝用抑扬顿挫的低沉声音缓慢地朗诵着,一点也不显得过分慷慨激昂。每行诗句都铮铮有声,十分清亮,他朗诵得很美,确实也很庄重。我唯一感到不足的是他的那副矫揉造作的打扮。那件袈裟似的黑长袍使得叶芝有点象神甫;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轻轻的香味,我想,这是粗大的蜡烛微微燃烧的结果。这一切使得一次自发的诗歌朗诵不象是文学欣赏,而更象是一次祭诗的仪式—但另一方面,这一切对我又有一种新奇的诱惑力。相比之下,我不由得回想起维尔哈伦朗诵自己诗作的情景:他只穿衬衫,为的是能用强健的双臂更好地打出节奏,他不讲排场,也不象演戏似的;我也想到了里尔克,里尔克也偶尔从一本书中吟几行诗句,他说得简朴、清楚,默默地为自己的措辞服务。叶芝的那次朗诵会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的象演戏似的诗人的自诵活动。虽然我非常喜爱他的作品,但我抱着一点怀疑的心情反对这种祭礼式的崇拜行为。尽管如此,叶芝当时曾有过我这样一个怀着感激心情的客人。
时尚被人们遗忘的人:威廉布莱克。他是一位孤寂、有争议的天才。他的古拙和精细完美相结合的艺术品至今还令我神往。有一次,一位朋友建议我到大英博物馆的印刷品陈列室—当时该陈列室由劳伦斯比尼恩掌管去看看那些有彩色插图的书籍:《欧洲》、《美洲》、《约伯记》—那些书籍今天已成为古书店里的稀世珍品;而且我也真象着了迷一般。我在那里第一次看到了这一位富有魅力的人,他是属于这样一类人:他们好象长上了天使的翅膀用各种幻象在幻想的荒野上翱翔。我曾想用几个星期的时间更深入地探究这位质朴而又非凡的人物的迷宫,并且打算把他的几首诗译成德文。想得到一张他的亲笔画简直成了无法克制的欲望,但是看来在当初只不过是一种梦想。一天,我的一位朋友阿奇博尔德GB拉塞尔—他当时已是布莱克的最出色的鉴赏家—告诉我说,在他举办的展览会上将出售一幅梦幻式的肖像,根据他的(也是我的)看法,这幅《约翰国王》是布莱克大师的最美的一张铅笔画。他对我说:您对这张画将会百看不厌。
事实证明他言之有理。在我的书籍和绘画中,唯有这一张画陪伴着我三十余年。那位困惑的国王不时用神奇的明亮目光从墙上望着我;在我丢失和扔下的各种物品中,这幅画是我在四处漫游时最思念的。我曾在大街上和城市里努力寻找过英国的天才,都没有达到目的,而这个天才突然以布莱克这个真正星宿的形象出现在我的面前。于是,在这个世界上,又给我众多的爱好增添了一种新的爱好。
第57章巴黎,永远焕发青春的城市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