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自己没对我说?”公爵夫人说,“昨天,他在我这里呆了两个钟头,上帝知道他能有多讨厌。如果他能象社交界的许多人那样不知道就不开口,他就不会比别人显得更蠢了。那种装腔作势的知识才是最可怕的。他想使自己的智力敞开大门……凡是不懂的都想弄懂,他居然给你讲摩洛哥,太可怕了。”
“因为拉谢尔的缘故,他不想回那里去了,”富瓦克斯亲王说。
“可他们已断绝关系了呀,”德布雷奥代插了一句。
“才没呢,两天前,我在罗贝的单身汉住所里看见她了,我向你们保证,他们根本不象吵过架的样子,”富瓦克亲王回答道。他最爱散布能使罗贝结不成婚的流言蜚语了。况且,他也可能弄错,罗贝和拉谢尔的关系确实已结束,但断断续续还有来往。
“那个拉谢尔同我讲起过您。上午我看见她象这样经过香榭丽舍大街了。正如您说的,她是一个轻佻的女人,一个风尘女子,‘茶花女’式的人物,当然是引申义(这些话是冯亲王对我说的,他随时都要装出精通法国文学和巴黎奥妙的样子)。”
“就是和摩洛哥有关……”帕尔马公主急忙抓住这个关键词,大声说。
“摩洛哥他能有什么事?”德盖尔芒特先生正颜厉色地问,“奥丽阿娜在这方面毫无办法,他知道得很清楚。”
“他以为发明了战略,”德盖尔芒特夫人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而且,他动辄就用稀奇古怪的搭配,可他写信却把纸弄得到处都是墨水。那天他说,他吃到了卓绝的土豆,他有办法租到卓绝的楼下包厢。”
“他会拉丁语,”公爵夸大其词地说。
“什么?拉丁语?”公主问。
“我以名誉担保!夫人可以问奥丽阿娜,我是不是夸大了。”
“怎么您不相信,夫人?那天,他一口气说了一句拉丁语:‘我没见过比这更令人感动的Sictransitgloriamundi①的例子’了。我能给殿下这样说,那是因为我们请教了一些语言学家,提了二十个问题后,终于把它拼凑起来了。可是罗贝是一口气说出来的。我们勉强能听出里面有拉丁词。他就象莫里哀的喜剧《没病装病》中的一个人物!这句话他是在奥地利皇后归天时说的!”
①拉丁语,意为:这个世界的光荣就这样结束了。
“可怜的女人!”公主大声说,“多好的人哪!”
“是的,”公爵夫人回答说,“有点疯疯癫癫,神经不大正常,但她很善良,是一个可爱的疯子。只是我一直没有弄清楚,她为什么不买一口牢固的假牙,她那口假牙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脱开了,她只好暂停讲话,免得把假牙咽进肚里。”
“那个拉谢尔同我讲起过您,她对我说,小圣卢非常崇拜您,甚至喜欢您甚于喜欢她,”冯亲王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饭,一边对我说。他脸色鲜红,笑声不止,笑时露出了全部牙齿。
“要是这样,她该嫉妒我,讨厌我了,”我回答道。
“才不呢,她在我面前尽说您的好话。要是换了富瓦克斯亲王的情妇,那她也许会嫉妒您的。您不明白?回头跟我一起走,我给您解释这一切。”
“不行,我十一点还要去德夏吕斯先生家。”
“啊!昨天他叫人告诉我,让我今天去吃晚饭,但叫我不要在十点四十五分以后去。不过,如果您坚持要去,至少我们可以同路到法兰西剧院。到那里您就在周围了,”冯亲王说。
无疑,他认为“周围”即是“附近”,或是“市中心”。
但是,在他胖乎乎、红通通的漂亮脸孔上,一双眼睛瞪得贼大,使我感到害怕,我借口有个朋友要来找我,婉言拒绝了。我觉得,这样的回答对他不会伤害。但冯亲王的看法可能不同,因为他后来再也不理我了。
“真的,我应该去探望那不勒斯王后,她该多么伤心!”帕尔马公主说道,至少我觉得她是这样说的,因为她的话是穿过冯亲王的话传到我耳朵里的,尽管亲王压低了嗓门(大概怕德富瓦克斯先生听见),但他离我更近,使得帕尔马公主的话听不清楚。
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