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楹联丛话全编>第2章
《濯缨亭笔记》云:“元世祖初闻赵子昂之名,即召见之。子昂丰姿如玉,照映左右。世祖心异之,以为非人臣之相。使脱冠,见其头尖锐,乃曰:‘不过一俊书生耳。’遂命书殿上春联,子昂题曰:‘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又命书应门春联,题曰:‘日月光天德;山河壮帝居。’”按:“日月”十字,今率用为新岁桃符,几遍闾巷,而不知始自松雪翁,且非臣工所宜用也。又按:今人家门联率用“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十字,不知此乃雍正年间御赐桐城张文和廷玉桃符句,张氏岁岁悬之。后京官度岁,强半书此作大门春联,近日则外省亦比户皆然矣。
《坚瓠集》载:赵子昂过扬州迎月楼赵家,其主求作春联,子昂题曰:“春风阆苑三千客;明月扬州第一楼。”主人大喜,以紫金壶奉酬。
孙季昭弈《示儿编》载:黄耕叟夫人三月十四日生,吴叔经作寿联曰:“天边将满一轮月;世上还钟百岁人。”或谓“将满一轮”,若是十三日亦使得。不若云“犹欠一分”,便见直是十四日也。予谓“犹欠一分”非祝寿底语,终未若魏仲先寿莱公诗云:“何时生上相,明日是中元。”形容得七月十四日坦然明白矣。周益公生于丙午七月十五日,尝寿以联曰:“年与潞公同丙午;日临莱国占中元。”公览而笑曰:“贤此联,已道尽了生年月日,只欠说出一个生时,便是一本好建生矣。”按此二事亦后来寿联切日之滥觞也。
元杨元诚瑀《山居新话》载:元统间,余为奎章阁属官,题所寓春帖云:“光依东壁图书府;心在西湖山水间。”时余嵕山为江浙儒学提举,写春帖于山居曰:“官居东壁图书府;家住西湖山水间。”偶尔相符,亦可喜也。
明周吉甫晖《金陵琐事》载:太祖尝御书春联赐中山王徐达,云:“始余起兵于濠上,先崇捧日之心;逮兹定鼎于江南,遂作擎天之柱。”按:此二十六字,乃初封信国公诰中语也。又一联云:“破虏平蛮,功贯古今人第一;出将入相,才兼文武世无双。”盖亦赐中山王作。
《列朝诗集》载:学士陶安宇主敬,明太祖尝制门帖赐之曰:“国朝谋略无双士;翰苑文章第一家。”
《簪云楼杂说》云:“春联之设,自明孝陵昉也。时太祖都金陵,于除夕忽传旨:‘公卿士庶家,门上须加春联一副。’太祖亲微行出观,以为笑乐。偶见一家独无之,询知为腌豕苗者,尚未倩人耳。太祖为大书曰:‘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投笔径去。嗣太祖复出,不见悬挂,因问故,答云:‘知是御书,高悬中堂,燃香祝圣,为献岁之瑞。’太祖大喜,赉银三十两,俾迁业焉。”
“洛水元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岐山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此明世庙斋醮对联,乃袁文荣炜所撰。见沈德符《野获编》。又一本云:“揲灵蓍之草以成文,天数五,地数五,五五二十五数,数生于道,道合元始天尊,尊无二上;截嶰竹之筒以协律,阳声六,阴声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帝统万年。”词句大同小异,传是夏贵溪言手笔。
《野获编》云:“张江陵盛时,有送对联谄之者云:‘上相太师,一德辅三朝,功高日月;状元榜眼,二难登两第,学冠天人。’江陵欣然悬于厅事。先是华亭公罢相归,其堂联云:‘庭训尚存,老去敢忘佩服;国恩未报,归来犹抱惭惶。’虽自占地步,而词旨谦抑,胜江陵之夸诩远矣。昔年,殷历城罢相在里,江陵以宋诗为对联寄之云:‘山中宰相无官府;天上神仙有子孙。’盖谀与嘲各半。顷者沈四明谢事居家,则直用李适之语云:‘避贤初罢相;乐圣且衔杯。’又今相国福清公邸中所粘桃符,则云:‘但将药裹供衰病;未有涓浚答圣朝。’尤为浑雅。”
前明邱南镇岳由亚卿左迁藩参,数厚遗张江陵,尝以黄金制对联馈之云:“日月并明,万国仰大明天子;丘山为岳,四方颂太岳相公。”盖亦欲以己名时蒙记忆也。江陵喜,将骤擢之。未几败,岳遂罢归。
《七修类稿》云:“吏部许尚书赞,其父亦吏部尚书也。赞先为户部尚书,其兄诏,亦尝为南户部尚书也。俞子木为作一联云:‘父冢宰,子冢宰,秉一代之铨衡;兄司徒,弟司徒,总两京之会计。’又,陈敏之木,天台人也,任徽州歙县训导,书一联于衙曰:‘四万八千丈山中仙客;三百六十重滩上闲官。’一则不可移易,一则天生切对。”
嘉靖末年,南京城守门宦官高刚于堂中书春联云:“海无波涛,海瑞之工不浅;林有梁栋,林润之泽居多。”盖谓刚峰、念堂二公也。宦官亦重谏臣如此。
《坚瓠集》云:“邱仲深学博貌古,而心术不可知。尝与刘吉不协,刘作一联书其门云:‘貌如卢杞心尤险;学比荆公性更偏。’时论颇以为然。”
《敝帚斋余谈》云:“江陵初赐第于乡,上御笔亲勒堂对云:‘忠可格天,正气垂之万世;功昭捧日,休光播于百年。’可谓异典极褒。至癸未籍没,则并第宅不保矣。但对联乃御制御书,不知当时在事者何以处之。”
又云:“尝于都下见一罢闲中贵堂间书一对云:‘无子无孙,尽是他人之物;有花有酒,聊为卒岁之欢。’又全用南宋乔行简词中语。此辈亦知达生如此。”
又云:“向见王百谷家桃符云:‘岂有文章惊海内;漫劳车马驻江干。’哂其太夸。顷过陈眉公,中庭书一联云:‘天为补贫偏与健;人因见懒误称高。’盖用陆务观语。虽谦抑,实简傲也。去年至支硎山,范长白学使斋中悬联云:‘松风高士供;兰梦美人圆。’其所书即所作也。时范未有子,故有‘梦兰’句。然圆梦字又作原,唐宋人皆已两用之。未知孰是。范又有对云:‘门前白水流将去;屋里青山跳出来。’又用《笑林》中里童属对语,亦奇。”
滇省南关外,前明有赵某业屠,一日欲宰母牛,忽失其刀。时小犊在傍,仰卧哀鸣。赵鞭之起,则屠刀在焉。因感悟,弃屠刀,携子母二牛,屏迹西山,每吟“减去心头火,要见吕洞宾”之句。有道者过访,赵款以茶,盛以古磁。道者失手坠地,赵似动嗔念。道者忽不见,古器依然。遗片纸书云:“洞宾方才到,心头火又生。”赵愧悔。一日凭栏观海,遥见沐藩于昆明池习水战,若有所羡,遂溘然逝。后提军陈用宾来滇,偶游西山,一一如旧游。石壁记有赵没之年月日,与提军生日适符。乃知即赵后身也。自言镇闽时,有道者来见,款以茶,问“减去心头火”否,不解所谓也。临别约以鹦鹉一会。至是询知鹦鹉山,遂往游焉。见一癞道人,手执二瓶,两口相对,立于山石间。笑语曰:“军门别来无恙?此时向那头跳出?”语未竟,从者喝之,顿失所在。提军始悟二瓶对口即“吕”字,立于山石即“岩”字,就立处为桥曰“迎仙桥。”山半肖洞宾像,为环翠宫。后人题联云:“春梦惯迷人,九环仙骨,误着了一品朝衣,任鸡鸣紫陌,马踏红尘,军门向那头跳出;空山曾约伴,六诏杯茶,犹记得七闽片语,看剑影横天,笛声吹海,先生从何处飞来?”
前明工部尚书张忠定公延登以功名显。刘理顺、吴麟征、夏允彝、周延儒皆其门下士也。家署门联云:“门多将相文中子;身系安危郭令公。”盖门客所题赠。
《坚瓠集》云:“万历辛丑九日,焦弱侯先生招同人登谢公楼。一友曰:“尝见钦天监柱联云:‘夏至酉逢三伏热;重阳戊遇一冬晴。’今谚云:‘夏至有风,重阳无雨。’皆讹传耳。”按:今时占验语,上句作“夏至有雷三伏冷”,下句亦作“重阳无雨一冬晴。”往往有验。
明末,李忠肃都宪邦华闻外城陷,遂弃家移宿于文信国祠中。李亦吉水人,既北面再拜,复就信国公位前三揖曰:“邦华乡邦后学,合死国难,请从先生于九泉矣。”遂以白缯系于信国之龛柱而死。后其乡人换题新额为“二忠祠。”又题楹柱云:“后死须知无二道;先生岂愿有忠名。”几于千金莫能易一字矣。赵瓯北诗所谓“故知旷世心相感,恰好同乡迹再攀”是也。旧有边华泉联云:“花外子规燕市月;柳边精卫浙江潮。”
相传吾乡曹石仓先生学佺辞官归里时,闲行街巷,见一陋屋,柴门不正,柱上署桃符云:“问如何过日;但即此是天。”询知宅主,乃屠者徐五也。径入厅事,有二联,一云:“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一云:“金欲两千酬漂母;鞭须六百挞平王。”先生为之惊然。徘徊间,徐五已回。与语,甚契洽,因定交。甲申之变,徐五携只鸡斗酒,径造先生庐,排闼而入。见先生,惊曰:“吾办此奉祭耳!何尚在也?”先生遂拜而就义焉。卢潜溪孔昭云:相传徐五更有下联云:“鼠因粮绝潜踪去。犬为家贫放胆眠。”殊有感慨。又传曹殉节后数日,人见溪中有浮尸,着素衣冠。识者以为即徐五也。按:徐五名英,字振烈,侯官人。余田生甸、张超然远并为之传。里中人但称为徐五云。
《柳南随笔》云:“王文恪公鏊祖茔在洞庭东山之化龙池,形为凤凰展翅,湖中案山稍偏。地师云:‘可惜状元旗不正,他年应作探花郎。’后竟如其言。越二百年,而公之八代孙世琛乃于康熙壬辰科状元及第。闻世琛于会试前三日祈梦于神,梦至一厅事,其柱联云:‘雨中春树万人;云里帝城双凤。’盖藏‘家’‘阙’二字,以示必中状元也。”
山阴徐文长渭,一字天池,又字青藤。所居即名青藤书屋。青藤,其手植也。藤下有池,横一平桥,桥承以柱,上覆石台。台额曰:“天汉分源。”柱联云:“一池金玉如如化;满眼青黄色色真。”柱背又一联云:“未必玄关别名教;须知书户孕江山。”承桥之柱额曰:“砥柱中流。”皆文长自书,是所谓天池也。见董旸所撰《青藤书屋记》。
绍兴府城外三江,滨海地也。居民每有“其鱼”之叹。明汤太守绍恩创建应宿闸,水患始息。后人立公祠,乞徐文长撰庙联。文长疾书云:“炼石补星辰,两月兴工当万历,缵禹之绪;凿山振河海,千年遗迹在三江,于汤有光。”两用成语,一切其事,一切其姓,越人每乐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