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宣帝崩,隋文帝辅政,时尉迟迥先为相州总管,诏孝宽代之。又以小司徒叱列长釜为相州刺史,先令赴邺。孝宽续进,至朝歌,迥遣大都督贺兰贵赍书候孝宽。孝宽留贵与语以察之,疑其有变,遂称疾徐行。又使人至相州求医药,密以伺之。既到汤阴,逢长釜奔还。孝宽兄子魏郡守艺又弃郡南走。孝宽审讦其状,乃驰还。所经桥道,皆令毁撤,驿马悉拥以自随。又勒(骑)〔驿〕将曰:“蜀公将至,可多备肴酒及刍粟以待之。”迥果遣仪同梁子康将数百骑追孝宽,驿司供设丰厚,所经之处,皆辄停留,由是不及。
时或劝孝宽,以为洛京虚弱,素无守备,河阳镇防,悉是关东鲜卑,迥若先往据之,则为祸不小。乃入保河阳。河阳城内旧有鲜卑八百人,家并在邺,见孝宽轻来,谋欲应迥。孝宽知之,遂密造东京官司,诈称遣行,分人诣洛阳受赐。既至洛阳,并留不遣。因此离解,其谋不成。
六月,诏发关中兵,以孝宽为元帅东伐。七月,军次河阳。迥所署仪同薛公礼等围逼怀州,孝宽遣兵击破之。进次怀县永〔桥〕城(桥)之东南。其城既在要冲,雉堞牢固,迥已遣兵据之。诸将士以此城当路,请先攻取。孝宽曰:“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兵威。今破其大军,此亦何能为也。”于是引军次于武陟,大破迥子惇,惇轻骑奔邺。军次于邺西门豹祠之南。迥自出战,又破之。迥穷迫自杀。兵士在小城中者,尽坑于游豫园。诸有未服,皆随机讨之,关东悉平。十月,凯还京师。十一月薨,时年七十二。赠太傅、十二州诸军事、雍州牧。谥曰襄。
孝宽在边多载,屡抗强敌。所有经略,布置之初,人莫之解;见其成事,方乃惊服。虽在军中,笃意文史,政事之余,每自披阅。末年患眼,犹令学士读而听之。又早丧父母,事兄嫂甚谨。所得俸禄,不入私房。亲族有孤遗者,必加振赡。朝野以此称焉。长子谌年已十岁,魏文帝欲以女妻之。孝宽辞以兄子世康年长。帝嘉之,遂以妻世康。孝宽有六子,总、寿、霁、津知名。
韦敻字敬远。志尚夷简,澹于荣利。弱冠,被召拜雍州中从事,非其好也,遂谢疾去职。前后十见征辟,皆不应命。属太祖经纶王业,侧席求贤,闻敻养高不仕,虚心敬悦,遣使辟之,备加礼命。虽情谕甚至,而竟不能屈。弥以重之,亦弗之夺也。所居之宅,枕带林泉,敻对翫琴书,萧然自乐。时人号为居士焉。至有慕其闲素者,或载酒从之,敻亦为之尽欢,接对忘倦。
明帝即位,礼敬逾厚。乃为诗以贻之曰:“六爻贞遯世,三辰光少微。颍阳让逾远,沧州去不归。香动秋兰佩,风飘莲叶衣。坐石窥仙洞,乘槎下钓矶。岭松千仞直,岩泉百丈飞。聊登平乐观,远望首阳薇。讵能同四隐,来参余万机。”敻答帝诗,愿时朝谒。帝大悦,敕有司日给河东酒一斗,号之曰逍遥公。时晋公护执政,广营第宅。尝召敻至宅,访以政事。敻仰视其堂,徐而叹曰:“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弗亡。”护不悦。有识者以为知言。
陈遣其尚书周弘正来聘,素闻敻名,请与相见。朝廷许之。弘正乃造敻,谈谑盈日,恨相遇之晚。后请敻至宾馆,敻〔不〕时赴。弘正仍赠诗曰:“德星犹未动,真车讵肯来。”其为时所钦挹如此。
武帝尝与敻夜宴,大赐之缣帛,令侍臣数人负以送出。敻唯取一疋,示承恩旨而已。帝以此益重之。孝宽为延州总管,敻至州与孝宽相见。将还,孝宽以所乘马及辔勒与敻。敻以其华饰,心弗欲之。笑谓孝宽曰:“昔人不弃遗簪坠履者,恶与之同出,不与同归。吾虽不逮前烈,然舍旧录新,亦非吾志也。”于是乃乘旧马以归。
武帝又以佛、道、儒三教不同,诏敻辨其优劣。敻以三教虽殊,同归于善,其迹似有深浅,其致理殆无等级。乃着三教序奏之。帝览而称善。时宣帝在东宫,亦遗敻书,并令以帝所乘马迎之,问以立身之道。敻对曰:“传不云乎,俭为德之恭,侈为恶之大。欲不可纵,志不可满。并圣人之训也,愿殿下察之。”
敻子瓘行随州刺史,因疾物故,孝宽子总复于并州战殁。一日之中,凶问俱至。家人相对悲恸,而敻神色自若。谓之曰:“死生命也,去来常事,亦何足悲。”援琴抚之如旧。
敻又雅好名义,虚襟善诱。虽耕夫牧竖有一介可称者,皆接引之。特与族人处玄及安定梁旷为放逸之友。少爱文史,留情着述,手自抄录数十万言。晚年虚静,唯以体道会真为务。旧所制述,咸削其藁,故文笔多并不存。
建德中,敻以年老,预戒其子等曰:“昔士安以蘧蒢束体,王孙以布囊绕尸,二贤高达,非庸才能继。吾死之日,可敛旧衣,勿更新造。使棺足周尸,牛车载柩,坟高四尺,圹深一丈。其余烦杂,悉无用也。朝晡奠食,于事弥烦,吾不能顿绝汝辈之情,可朔望一奠而已。仍荐素蔬,勿设牲牢。亲友欲以物吊祭者,并不得为受。吾常恐临终恍惚,故以此言预戒汝辈。瞑目之日,勿违吾志也。”
宣政元年二月,卒于家,时年七十七。武帝遣使祭,赙赗有加。其丧制葬礼,诸子等并遵其遗戒。子世康。
梁士彦字相如,安定乌氏人也。少任侠,好读兵书,颇涉经史。周武帝将平东夏,闻其勇决,自扶风郡守除为九曲镇将,进位上开府,封建威县公。齐人甚惮之。
第8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