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容?!”陌生的声音来自于陌生的人,抬头看清楚了,噢,还不算陌生。抹抹额头上的汗渍,方有容意外的回应:“是你呀,李志远。”
曾经一起长大的朋友看在彼此眼中明明一下子认了出来,却又显得很陌生。到底有几年没有见面了,在高考前的两个月李志远回镇,后来就没有再联系过了。
同样的年龄,学生和在社会浸淫了三四年的社会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步入社会,就得进入社会的规则,容不得你不去改变。
和李志远同行闲逛的朋友们显然对这个一身汗渍的社会人士没什么兴趣。没什么可说的气氛让场面比较尴尬,方有容笑了笑拓展话题:
“你在这里上大学呀。”抬头瞧瞧,是个好大学,这个都市的名牌。
“念的是专科,”李志远轻描淡写的解释了声。方有容一怔,对了,想起来了,当年李家搬到市里,跟不上市里课程的李志远当时顺延复读了一年。一边的那些和李志远同行的同学们扫视了方有容一眼就走开了,连表面上的客套都懒得应酬。显然,他们没兴趣让个汗流满面的打工的进入他们独立的小圈子,这影响到他们的品位。
这些不知道敷衍的同龄人究竟在想什么呀,摸摸汗淋淋的鼻尖,回去得照照镜子,自己样子很猥琐很上不了台面吗?没办法,虽然是入秋,可要是推着沉重的机车在大太阳下走了一个小时,武林高手也会汗流浃背的。
“我是来修车的。”方有容示意一下放在一边老式的二手车,好久没用了,偶尔拿出来用用也没擦拭,样子看上去颇为惨淡。“要是学专科,那马上就要毕业了吧。”在社会上奔波了三年也带上了老资格的口吻了,方有容等着车行老板给女学生弄完小84,明明他先来的,却被个漂亮女生嗲了两声就插队了,真不公平。
“已经有工作了。”自来熟的李志远拿了修车的凳子示意坐着聊,“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你现在做什么?”
“推销,跑业务。”方有容很意外:“你留在这里工作?你家让吗?”这几年赶上的大建设让李家算是真正发了大财了,李家那么有钱,应该不会让身为独子的李志远留在这儿打工吧。
李志远道,“我爸现在在市里办了个装潢公司,他那里有现成的班子准备过来帮我,我已经在找经营地点了,怎么,跟我干吧。这样的全国大建设的大环境下办装潢公司,一定很赚。”
有个有钱的爸爸真好!方有容毫不掩饰羡慕的神色让一边儿插队修车的漂亮女生很鄙夷,轻轻转开头去。漂亮女大学生的小动作让修车的斜眼瞧了方有容一眼。也看在眼中的方有容淡淡的笑了笑,要是没法容忍别人的脸色,他早就回老家吃爹娘的了。
没有应允也没有开口拒绝,因为那只是社会交往的客套话,浸淫在社会中的方有容素来有眼色。远处,一边儿去的同学叫唤着李志远了,匆匆交换了电话号码,李志远跑了。漂亮的女大学生佛开柔美的长发骑上漂亮的小车,临走还用眼睛斜视了方有容一眼。
“你是故意的吧。”修车的瞧着方有容笑,“现在这些大学生一天到晚把爹妈放在嘴上,还洋洋得意,挺逗。”
“绝对不是故意,你不想要这种不用吃苦就能坐地起价的爹妈?”方有容道:“我想要,可没有,羡慕是肯定的,不然就是愤世嫉俗了,可也犯不着嫉妒。”人生下来就不是公平的,弱者才会报怨,强者是报怨完了再努力,方有容向来自认为,哪怕是巴着的只是末尾,自己依然是那群强者中的一个。
修车的没再说话,低头瞧着破车开始修理。
修个气门不用这样夸张吧!瞧着修车的围着他的车忙碌着的模样,方有容想到才来这个城市时,瞧着一家打着大优惠招牌的发廊就贪便宜跑了进去剪发,那优惠大酬宾的发廊里打扮时髦的小伙子把他的脑袋盘恒了足足一个钟头,最终用谄媚的笑颜收了他会员优惠价八十八,害得至今他剪头发都是专门找小巷的老理发店的情景,方有容摸着口袋里的钱包盘算着这次会被宰上多少血汗钱。
“好了。”前前后后在车轴锆上了油,修车的很满意自己的手艺般欣赏着眼前的关节处油光锃亮的旧车。认命的掏出钱夹子,都是混饭吃的,冲着这份敬业的精神,说多少就给多少吧,反正就这一回,
“五块。”“啊?”捏着五十票子的方有容怔了一下,花了五分钟修好的那辆漏气的自行车还收要四块钱,这辆摸索了大半小时的功夫,这修车的只跟他要五块钱?
“咱个体户是自己吃自己的,看活要钱,没有国家标准。”修车老板压着声音深沉的道,“别看我是修车的,一年挣得不比那什么白领少,已经在买房了。”
错愕的方有容交了五块钱,呆呆的把车骑开走了。
滴铃铃开走了的车又折了回来,方有容递上在前面小卖店买的十块钱的烟给修车的师傅:“师傅,您这车修得顺溜的就跟才出厂似的,靠着这手艺,想不奔小康都难。”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