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中国画学全史>第69章
墨兰始自宋末,赵孟坚、郑思肖,文人寄兴,多好画之。菊不知所自,晋时已有作之者,至宋写者尤多:赵昌、邱庆余、黄居宝诸名家,皆有寒菊图,概可见也。
至于梅竹,不言画而言写,写重意而不以形似为高。或谓竹以汉末关壮缪为始祖,(此恐系后人伪托)后分写墨钩勒着色两派,代有名家。入宋则文同、苏轼以写墨著,崔白、吴文瑜以钩勒着色著;后世写竹者,要不能越其范规。写梅虽不敢断始于何人?但厥派甚多,有先钩勒而后着色者,唐人于锡能之。有用色点染者,则宋初徐崇嗣能极其妙。他如陈常以飞白写梗,用色点花,格又变矣。其专用水墨写者,创于崔白,精于华光长老释仲仁,同时释惠洪效之,尹白、萧太虚辈,亦其流亚也。南宋杨无咎更创圈白花头不着色之一派,其侄季衡、甥汤正仲及赵孟坚、释仁济等,争相效法,遂以卓然成一有势力之画派焉。
宋代绘画,以其门类而论,人物、山水、花鸟并盛。山水、花鸟,各分宗派,大家蔚起,尤增彩色。而花鸟,至宋实为最盛之时代,亦可为宋代绘画之中心。
若以其艺术论,则巧整之习,不敌淡逸,北宗画法往往受南宗之同化。山水花鸟无论矣。即如素尚庄严之道释人物画,亦至以白描写意出之,至若兰菊竹梅,为高人逸士寄兴之作,其所以灿然大发于宋代者,亦足见当时图画受学术宗教影响之烘染,用意用笔辄入于文学化也。盖宋自神宗以还,国政坏于朋党,结果,以党争之反响,启学术之大变。弃拘泥训诂之汉学,向思想自由之理学。周、邵二子,先树其基,程、朱二子,益加发明,既讲心性之学,人人皆从事于覃思,而致知格物,研深及几,故于图画重思想,而轻传写;不狃于实用,而偏重笔墨之寻味。花鸟、人物、山水,皆主脱略迹象,而以情趣为尚。而四君子画,遂为时代的产物。自中唐以来,禅宗特盛。至宋中叶以后,益复风靡。禅门之旨,在直指顿悟,一切色相,尽主解脱。木石、花卉、山云、海月,以至人世百般之事物,皆视为自身之净镜,觉悟之机缘。其时对于美术之见解,不复视绘画为宗教之奴品。故予素重礼拜图像之一种羁绊艺风以极大之解放,助长道释人物画玩赏情趣之趋势。而山水花鸟画,因亦同受其影响,而偏重思想之描写焉。米氏《画史》
云:“今人绝不作故事者,由所为之人,不考古衣冠,皆使人发笑,皆云某图是故事也。蜀有晋唐余风,国初以前,多作之人物,不过一指,虽乏气骨,亦秀整。
林木皆用重色,清润可喜,今绝不复见矣。”有晋唐余风之蜀,至宣政间,亦绝不复见严于考据之故实人物画,而较典重于故实人物画之道释人物画,自形衰退。
在作法上亦呈变态矣。其实我国民同化外族文明之力极强,宋佛教已渐同化于儒,非复本色之佛教。故佛教画与佛教有关系或受其影响之其他绘画,皆至是而革其面目。彼时代产物之四君子画,遂为一般士夫有寄托之描写,且富文学意味焉。
宋代绘画在国内之情形,大略已如上述;兹更言其与域外之关系。宋之盛时,遐荒九译来庭者,相属于道,高昌、高丽、日本、印度等,因政治或商务之关系,交通尤繁频,高昌国画,时有传入中国者。其作法大概用银箔子及米墨,点点如雨洒纸上。且《宣和画谱》云:西番国画佛像,多作于市上,奇形怪状,用油油云。意者,殆是近世传自西洋之油画类乎?高丽敦尚文雅,渥被华风。其技艺之精,尤足称道,我国收藏家,往往有其画迹。而彼国使至中国,亦颇征收名迹,供摹习焉。熙宁七年,画使金良鉴入贡,访求中国画,稍精者,十无一二,然犹费三百余缗。九年复遣使崔思训入贡,且随画工数人同来,奏请摹写相国寺壁,诏许之。其后使者,每至中国,往往持纸叠扇为私觌物。其扇用鸦青纸为之,上画本国豪贵,杂以妇人鞍马。或临水为金砂滩,莲芰、花木、水禽之类,又以银泥为云气月色之景,点缀精巧,谓之倭扇,本出日本,时人宝之。高丽人固多擅中国画,有李宁者,少以画知名,仁宗朝随枢密使李资德入宋,徽宗命翰林待诏王可训、陈德之、田宗仁、赵守宗等从宁学画。且敕宁画本国礼成江图,既进,徽宗嗟赏曰:“比来高丽画工随使至者多矣,唯宁为妙手。”赐酒食锦绮绫帽。
宁少师内殿崇班李俊异,俊异妒后进,有能画者,少推许。仁宗(即宋仁宗)召俊异示宁所画山水。俊异愕然曰:“此画如在异国,臣必以千金购”云。又宋商献图画,仁宗以为中华奇品,悦之,召宁夸示。曰:“是臣笔也。”仁宗不信,宁取图拆装背有姓名,王于是益爱幸之。及毅宗时,内阁绘事悉宁主之,子光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