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画迹极多,人物佛像美女龙虎鸟兽山水无不精妙,《画继》云:“顾公运思精微,襟灵莫测,虽写迹翰墨,其神气飘然在烟霄之上,不可于图画间求。像人之美,张得其肉,陆得其骨,顾得其神,神妙无方,以顾为最。”可谓确论。
《画史清裁》云:“顾恺之画如春蚕吐丝,初见甚平易,且形似时或有失,细视之,六法兼备,有不可以言语文字形容者。”其为后人推服如此。
魏晋绘画之代表作家,以严格论,得二人焉:前为曹不兴,后为顾恺之。是二人者,皆卓然有所创作,于我国绘画史上,大放光彩。卫协、张墨虽有画圣之称,而实传衣钵于曹氏;恺之固师法卫协,而能别开生面,为后世模范,则固非史道硕、夏侯瞻、范宣、嵇康辈所能及也。至若王、戴逵,亦卓然成家,然其所以得享盛名者,非仅在能画也;王以位高望重,戴以善刻能琴,而其画遂得以俱重于世耳。至若曹髦、司马昭以君主之尊而习绘事者也,赵夫人以后妃之贤而习绘事者也,在当时皆以为得未曾有,传为美谈,其画名之成,固亦不仅在能画也。方外之习画者,前代未闻,至是则自李意其、惠远外则有葛洪第三子。(原化记》曰:“大历初,钟陵客崔希真,见一老人避雪门下,请入。见其非常,敬之。崔入宅,老人于帏幄前素上如有所图,瞬息罢,少顷已去。视幄中,得图,有三人,二树,一白鹿,一药笈,皆非常意所及。将问茅山李含光,曰,此葛洪第三子所画也。”其事荒诞若不可信,顾当时人已认图画之事,神仙亦偶为之,而竞相称美,则可见之也。)尤可注意者,佛画传自东汉,而作者绝无一人著名;至是画家之享盛名如曹不兴、卫协、顾恺之等,固称善画佛,而张墨、史道硕、戴逵乃至司马昭,亦无不各擅其长。其实嵇康、张收、康昕、夏侯瞻等之人物画,亦皆含佛画之色彩:是即可见当时画风之趋势焉。
第十二节画论汉之刘安、张衡,已启论画之端;历三国而两晋,审美绘画之程度渐高,士夫对于画迹,更以为有论评之价值,于是论画之风,较盛于先代。范宣子见戴安道之《南都赋》图,咨嗟以为有益;谢安见顾恺之画而称重之,以为自苍生以来,未之曾有;王长史见安道画瓦官寺,谓此童非徒能画,终当致名;庾道季见安道画行像,谓为神明太俗;然此皆当时士夫论画之断片也。至若著以成篇,足资后学探究者,前此实未曾有,有之其惟王、顾恺之欤。兹录王、顾之说,以见当时画学思想之一斑。
王尝与其从子羲之论画余兄子羲之,书画过目便能,就余请书画法,余画孔子十弟子图以励之。画乃吾自画,书乃吾自书,吾余事虽不足法,而书画固可法,欲汝学书则知积学,可以致远;学画可以知师弟子行己之道。
按是,盖言学画,非可漫然涂抹,徒耗神丧志于笔墨,亦必存心正大,积学知道而后可。
顾恺之所记魏晋胜流画赞凡将摹者,皆当先寻此要,而后次以即事。凡吾所造诸画素幅,皆广二尺三寸,其素系邪者不可用,久而还正则仪容失。以素摸素当正,掩二素任其自正而下镇,使莫动。其正笔在前,运而眼向前视者,则新画近我矣。可常使眼临笔,止隔纸素一重,则所摹之本远我耳,则一摹蹉积弥小矣。可令新掩本迹,而防其近内,防内若轻物,宜利其笔重,宜陈其迹,各以全其想譬。如画山迹利则想动,伤其所以嶷;用笔或好婉,则于析楞不隽。或多曲取,则于婉者增折不兼之累,难以言悉,轮扁而已矣。写自颈以上,宁迟而不隽,不使远而有失。其于诸像,则像各异迹,皆令新迹弥旧,本若长短刚软,深浅广狭,与点睛之节上下大小厚薄,有一毫小失,则神气与之俱变矣。竹木土可令墨彩色轻,而松竹叶重也。凡胶清及彩色,不可进素之上下也。若良画黄满素者,宁画开际耳。犹于幅之两边各不至三分,人有长短,令既定远近以瞩其时,则不可改易阔促错置高下也。凡生人亡有手揖眼视,而前亡所对者,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神之趋失矣。空其实对则大失,对而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一像之明昧,不若悟对之通神也。
顾恺之画云台山记山有面则背向,有影可令庆云西而吐于东方清天中。凡天及水色,尽用空青,竟素上下,以映日西去。山别详其远近发迹,东基转上未半,作紫石如坚云者五六枚,夹冈乘其间而上,使势蜿蜒如龙。因抱峰直顿而上下作积罔,使望之蓬蓬然凝而上。次复一峰,是石东邻白者峙峭峰西,连西向之丹崖下。据绝间画丹崖,临间□当使赫隆崇。画险绝之势,天师坐其上,合所坐石及荫宜间中,桃傍生石间;画天师瘦形而神气远,据间指桃,回面谓弟子,弟子中有二人,临下侧身大怖,流汗失色。作王良穆然坐答问,而超升,神爽精诣,俯眺桃树。
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