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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徐健尝与洛中名士阎禹锡论学,阎改容礼之,谓乡人曰:‘伊洛渊源,续有人矣。’又与白良辅论,不合而罢。比晓,白扣门揖曰:‘吾中夜乃思得之,始知吾子贤予远甚。’由是益知名。
李贤奉命察山西河津蝗灾,时学士薛公瑄以御史家居,往造之,叩质所疑。薛公亟称之,以为英悟淳确,非流辈可及。
蒲州王神曰:‘河津薛德温,直内方外,果敢自取,可谓得许子、平仲之传矣。’蒲州卫述学于河津,忠信无诡,可透金石,可谓不愧乃师矣。
编修梁諲病,语家人曰:‘朋游中惟陈同年汝同心地好,且有家法,孤子女可托也,询闻而诺焉。’及諲卒,为经纪其家事,无不曲尽,至冒谤毁而为之不恤。嫁其女,得松人黄瑜。后参福建政,竟以梁之丧归其乡。其笃于友谊如此。
蔡虚斋清友宁永贞、孙九峰,拜何椒丘,愿为弟子,既又友储殖庵、杨月湖。好古独信,贞风渊轨,使人躁息妄消。
正统十一年,太师英国公暨侯伯二十余人早朝毕,奏曰:‘臣等皆武夫,不谙经典,愿赐一日偕诣国子监听讲。’上命以三月三日往,于是太师率诸侯伯至日到监,始携茶汤果饼之类甚丰。祭酒李先生时勉命诸生立讲五经各一章,讲罢,设酒馔奉款。诸侯伯让曰:‘受教之地。’皆就列坐。惟太师与先生抗礼久之,太师屡辞,先生曰:‘秀才家饭不易措置,愿太师少宽。’命诸生歌鹿鸣之诗,宾主雍雍,抵暮而散。此亦太平盛事也。
王公恕在扬州立资政书院,如高尚书铨、储侍郎巏,所造就孔多。在江西提学,如浮梁戴恭简珊、泰和萧尚书祯、淦县孙都宪仁、安福刘祭酒震,皆文艺之外,而别其器识,诱以远到。
李西涯当国时,其门生满朝,西涯又喜延纳奖拔,故门生或朝罢或散衙后,即群集其家,讲艺谈文,通日夜以为常。一日,有一门生归省,兼告养病还家,西涯集同门诸人饯之,即席赋诗为赠。诸人中独汪石潭才最敏,诗先成,中有一联云:‘千年芝草供灵药,五色流泉洗道机。’众人传玩,以为绝佳。呈稿于西涯,西涯将后一句抹去,令石潭重改,众愕然。石潭思之,亦不复能缀,众以请于西涯曰:‘吾辈以为抑之此诗绝佳,不知老师何故以为未善?’西涯曰:‘归省与养病是二事,今两句单说养病,不及归省,便是偏枯。且又近于合盘。’众请西涯续之,西涯即援笔书曰:‘五色宫袍当舞衣。’众始叹服。盖公于弘、正间为一时宗匠,陶铸天下之士,亦岂偶然者哉。
西涯晚年致政家居,至临没时,门生故吏满朝。西涯凡平日所用袍笏、束带、砚台、书画之类,皆分赠诸门生,顾东江亦分得数件,东江子顾伯庸尝言之。即书籍所载古之宰相,亦未有如此者。
许公诰弘奖风节,绌抑华竞,以经世为士筌,尊德为学轨,故一时人士翕然化之。不徒敦悦典坟,涉志弦诵而已。时太学生有遐方旅衬暴露无归者几三十人,岁时名字,漫灭无稽,公乃以公帑羡余,购地葬之。复察生理窘迫衣食弗给者数十人,周恤之,由是生徒感德怀服。又奏罢教职不称者,及劾勋戚习礼不律者,一时成均条约,肃然改观。
顾公清教庶吉士,陶镕造就,一时出门下者若江右舒芬、南广伦以训、建康陈沂、贵溪汪佃、关中马汝骥,至今称为一代雅流。
顾华玉曰:‘景伯时自穷时与维扬火城相知交,为中允时,数向余称其为人。余以伯时方贵盛,游者固自厚,不甚入心。比伯时卒,遗孤孑孑,门户衰落,曩时亲匿,多不相往来。独火君顾念益勤,时时遣人过江问遗,踰于生时。伯时有遗文数十卷,火君捐百金梓行之,曰:“吾不忍故人菁华遂殒于地。”火君可谓贵贱死生无替交态,而伯时之知人未易及也。’
徐公阶以学士诲庶吉士,虽名不废课习,而脱去所谓骈丽帖括之旧,推所真得于身心者訾娓说之,又间勖以国典民事。其后多卓然称名臣,咸归公善诱功。
荆川于文称曾子固,诗称击壤集、黄山谷,学则笃信朱元晦。一日倏云:‘吾觉朱子所解书,无一句是者。’非有会于言语之外,胡以及此?学者不如此汗悟一番,与不读书何异?
词林故华贯,国初惟材是畀,不局身格,后独以一甲进士若庶吉士充之,他有与者,辄摈不相容,而其途狭矣。嘉靖初,永嘉、贵溪受上异知,所遴士不主故常。谢公与槐繇御史改春坊司直,至今指摘棼如,余亦不能明也。顷其家出所藏交游尺牍,独邹东廓、程松溪、赵大洲、唐荆川、罗念庵五六公,皆名硕也。手书款密,非肺腑交不及此。噫,诸公岂世之泛交苟相说者哉,非数公不能知司直,非司直不能以友数公。乃知流俗相诋,皆承媢疾者之误,非实录也。语曰:‘不知其人,观其友。’执此可以为论公左券。(澹园集)
品藻
杨文懿守陈曰:‘子房不见词章,玄龄仅办符檄,刘诚意勋业造邦,文章传世,可谓千古人豪。’
解缙赞刘三吾曰:‘余闻之故老,多言国初草昧时官民冠冕衣裳之制皆出自三吾,可谓有制作才矣,不独擅华国之文而已也。’论者又谓三吾文章不如宋濂,而浑厚过之,先见不如刘基,而直亮过之,勇退不如詹同,而事功过之。语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信哉。
学士欧阳玄评宋景濂文气韵沉雄,如淮阴出师,百战百胜,志不少慑;神思飘逸,如列子御风,翩然骞举,不沾尘土;辞调尔雅,如殷彝周鼎,龙文漫灭,古意独存;态度多变,如晴霁终南,众驺前陈,应接不暇。非才具众长,识迈千古,安能与于斯?
高帝尝谓宋濂:‘浙东人才,卿与王祎耳。才思之雄,卿不如祎,学问之博,祎不如卿。’
国初,宋学士景濂精于释,释宗泐季潭精于儒,太祖每称之曰:‘泐秀才,宋和尚。’
上欲相杨宪,刘基与宪素厚,以为不可。上怪之,基曰:‘宪有相才,无相器。夫宰相者,持心如水,以义理为权衡,而己无与焉者也。今宪不然,能无败乎?’上曰:‘汪广洋何如?’曰:‘褊浅,观其人可知。’上又曰:‘胡惟庸。’曰:‘此小犊,将偾辕而破犁矣。’上曰:‘吾相无逾于先生。’基曰:‘臣非不自知,但臣疾恶太深,又不耐繁剧,虑且孤大恩。天下何患无才,愿明主悉心以求之。如目前诸人,诚未见其可也。’既而授弘文馆学士,进封诚意伯。逾年,赐归老乡里。后上使克明以手书问天象,悉条答其大意,以为‘霜雪之后,必有阳春,今国威已立,宜少济以宽’。书奏,上悉以付史馆。
太宗尝命解缙评诸臣,缙以实对。于蹇义曰:‘其资重厚,中无定见。’于夏原吉曰:‘有德有量,不远小人。’于刘俊曰:‘虽有才干,不知顾义。’于郑赐曰:‘可为君子,颇短于才。’于李志刚曰:‘诞而附势,虽才不端。’于黄福曰:‘秉心易直,确有定守。’于陈瑛曰:‘刻于用法,好恶颇端。’于宋礼曰:‘戆直而苛,人怨不恤。’于陈洽曰:‘疏通警敏,亦不失正。’于方宾曰:‘簿书之才,驵侩之心。’既奏,上以授仁宗,曰:‘李志刚,朕烛之矣,余徐验之。’
御史汪宣疏云:‘先任吏部之臣,廉介端贞不如王翱,公忠直亮不如王恕。坦夷无物不如耿裕。’
霄问吕仲木曰:‘何仲默何如?’曰:‘其诗有汉魏之风,可取也,其文沿六朝之体,不可取也。然而其人则美矣。’问李献吉,曰:‘为曹、刘、鲍、谢之业,而欲兼程、张之学,可谓系小子失丈夫矣。’问康德涵,曰:‘汉马迁之材也,而学则未逮。’问马伯循,曰:‘见善而能聚,见恶而能劝,其志远哉。’问张仲修,曰:‘直而敏,足以从政矣。’(泾野内篇)
事例
洪武二十六年,选秀才张宗浚等随詹事府左春坊官分班入直文华殿,侍讲毕,近前说民间利害、田里稼穑等事,间陈古今孝节、忠信、文学、才艺诸故事,日以为常。
高皇帝命翰林编修、检讨、典籍,春坊司直郎、正字、赞读,考较诸司奏启,如平允,则署其衔曰‘翰林院兼平驳诸司文章某官某’,列名书之。
永乐五年,迁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大学士阶奉政大夫,谕吏部曰:‘胡广等侍朕日久,继自今秩满,勿改外任。’
宣宗欲选进士之尤者绩学以备官僚,既命杨溥抡宣德五年进士,得三山萨琦等八人,与列作养,后又敕通取二年、五年、八年进士,召试于文华殿,取二十人,镃为首。通前二十八人,如永乐间应二十八宿之数。
太宗尝命翰林院覆试下第举人,得张铉等六十人,赐冠带,入国学,以俟后举。又尝进副榜举人亲试之,拔三人入翰林,时复有副榜进士之例。(历代小史)
宣德六年五月,行在礼部成,踰月,上命寮属入莅事,赐什器百六十二,刻‘礼部公用’四字其上。已,南礼部复析所藏古今书百十二部,总二千八百册,以实之。(刘忠愍集)
宣德七年,以故鸿胪寺为翰林院,落成,诸殿大学士皆至习礼,不设西杨、南杨座。或问之,应曰:‘此非三公府也。’二杨以闻,上命工部设座,礼部叙位次,二杨始自内阁出,座诸学士上。
自太祖相传,列圣临朝,每至日昃,不遑暇食,惟欲达四聪以来天下之言。英宗以幼冲即位,三杨虑圣体易倦,因创权制,每日早朝,止许言事八件。前一日,先以副诣阁下,豫以各事处分陈上,遇奏,止依所陈传旨而已。英宗既殂,三臣继卒,无人敢复祖宗之旧者,迄今遂为定制。
取孔、颜、孟三氏子孙至京,从陪祀。顾鼎臣上言,以为孔子之道,为万世帝王法,在当时门弟子唯曾参之传独得其宗,而二千年以来,未有能表章之者。我皇上崇儒重道,远迈帝王,似兹旷典,所宜肇举。伏乞命礼官详议,盍访曾氏子孙,与孔、颜、孟三氏一体录用,则吾道幸甚。上是之。于是求得曾氏子孙名质粹者,授博士,以主祀事。
正统四年夏,诏百官悉遵诸司职掌定员,员外者送吏部改除。修撰林在列,林,宣德庚戌都魁也,上知其贤,不欲以处他职,特诏记其名,赐归以待用。(姜洪松冈集)
景泰元年九月,初令九卿内阁相移文书名,内阁移司属书孔目名。(今言)
彭时杂记:戊寅年二月,上圣烈慈寿皇太后尊号告天下,诏草已进,予谓李公曰:‘此事宜有恩典。’李曰:‘先年两赦,数赦非所宜。’予曰:‘非赦也,但行优老之政。欲朝官父母七十者,与诰敕,百姓年百岁,与冠带,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如此恩典,斯与上徽号相称。’李公甚喜,因共拟仁政数条呈,上大悦,命即行之。
李公贤在内阁时,太监曹吉祥尝在左顺门令人请说话,公语云:‘圣上宣召则来,太监请不来也。’曹乃令二火者掖而至,公云:‘太监误矣,此处乃天子顾问之地,某等乃谨候顾问之官,太监传圣上之命,有事来说,自合到此。岂可令人来召耶?’曹云:‘吾适病足耳,先生幸恕罪也。’闻李公没后,有事,司礼监只令散本内官来说,太监不亲至,今日阁老请太监议事,亦不至矣。内阁体势之变,又非前比。
洪武、永乐以来,凡百司朝觐,命吏部、都察院考,其尤不职者,乃黜之,不过数十人。其后吏部患人言,务以多黜为公,方岳以下,少有微瑕,辄黜之,黜者亦不敢诉。丘公浚深知其弊,言于上曰:‘唐虞三载考绩,三考黜陟,今有居官未半载而黜者,所黜徒信人言,未必皆实,此非唐虞之法,亦非祖宗旧制也。’上深然之。会吏部上大小庶官当黜者几二千人,乃敕凡历官未三载者,俱复其任,虽经一考,非有贪暴实迹者,亦勿黜。
孝宗临御,弘治七年以后,天下章奏,早朝后幸文华殿,司礼监奏送,御览过,大事亲批,庶事发内阁调帖,送司礼监批行。当中批行者,圣批也,傍行批行者,调贴批也。至于事有所疑,必召内阁大学士谕以圣意所在,使之参酌可否,然后行,真推心置臣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