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热却摇摇头,他不相信热尔维丝的话,因为女人们总是会矢口否认的。于是热尔维丝神色变得异常严峻,一字一顿地又说:
“顾热先生,您该了解我的,我是从不说谎的唉!不,绝没有那回事,我用自己的人品为证!永远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您听清楚了吗?绝不会!将来有一天果真如此,我就是猪狗不如的下流胚,我也再不配与您这样诚实男人保持友谊。”
她说话时一脸真诚、坦率的神情,让人为之动容。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坐下。现在,顾热的呼吸像是顺畅了许多,内心像是露出了笑靥。这是第一次他这样紧紧地握着热尔维丝的手。两人都沉默不语。白云在空中像白色的天鹅般悠然舒缓地飘动,草场深处那只温柔的小母羊回头望着他们,每隔一段亢长的时间,便有规律地向他们送来一串极温和的咩咩声。他们的手仍然紧紧相握,两人的眼中充满着柔情,透过苍天巨树般林立的工厂烟囱勾勒出的地平线,遥望着荒凉暗淡的蒙马特小丘的斜坡,能看到那个树阴掩映中的小酒店,不禁令两人触景伤情,潸然泪下。
“您的母亲要怨我了,我明白,”热尔维丝用很低的声音说,“别否认这个是的,我欠你们那么多钱!”
他却面露愠色,让她住口。他拼命捏她的手,像是要捏碎似的。他不愿意她谈到钱,随后,他一阵犹豫之后,终于吞吞吐吐地说:
“听我说,很长时间了我一直想给您提议一件事您过得并不幸福。我母亲断定您的生活正在发生不祥的逆转”
他停住话头,有几分窒息。
“那么,我们就该一起离开这里”
她呆呆地凝视着他,起初她并未完全理解他的话。她对这个毫无顾忌的爱情表白很诧异,他从未开口说过情话。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是的!”他低着头继续说,“我们离开这里,到别处去生活,比如去比利时,如果您愿意的话那里也算得上是我的故乡我们两人一起过活,我们会有幸福温馨的生活。”
于是她的脸变得通红。即使是被他拥抱接吻,她也不会像听到这一番话后这样羞愧难当。他真是一个出奇的小伙子,竟向她提议一起私奔,真像是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或是上流社会里人们所做的事。唉哟!她在自己的周围看到过不少工人追求那些已婚妇女;然后,他们甚至连圣德尼郊外这样的地方,都不曾带那些女人去过,一切都发生在女人们居住的地方
“天啊!顾热先生、顾热先生”她只能喃喃地重复着他的名字,找不出恰当的话来。
“总之,到了别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他又说,“没有别人再会妨碍我们,您明白吗?当我对某个人怀有情谊,就容不得她与别人在一起。”
然而,她已经恢复了情绪,用一种极有理智的口气拒绝道:
“顾热先生,这不可能。这太不近情理我是结了婚的人,不是吗?我还有几个孩子。我明白您对我的情分,我也知道我伤了你的心,只是,果真依了您,我们将会同尝苦果,谈不上品尝幸福的刮蜜我也如此,对您有情谊;所以,我更应该阻止您做出傻事来。当然,此事是荒唐不,您知道我们还可以仍然保持现在的状态。相互尊重,心心相印。这样已经足够了,它能给我增添不少勇气。我们在现在的处境中,保持各自的诚实,总会得到好的报应。”
他听着她这番话,点着头表示出信服。他无法反驳热尔维丝。猛然间,在这晴天白日之下,伸开双臂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在她的脖子上发疯般地吻了一下,那一吻竟像是要把她的肉吞下去一样。然后,他放开了她,像是别无所求了,也绝口不再谈起两人的爱恋之事。她只是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身体,并不发怒;她明白就在这一拥一吻之中两人都得到了小小的快慰。
此时顾热的全身从头到脚都在剧烈地颤动,他强制自己离开热尔维丝,怕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激情,又一次去拥抱她。他双腿踌躇不安地挪动,两手也不知如何摆放是好,于是从草地上摘下几朵蒲公英,远远地投进她的盛衣筐中。在那块烧焦的草地中间,有些煞是好看的黄色蒲公英。采花的当尔使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那双同终日打铁变得僵硬的手轻巧地折断野花的茎枝,一朵朵地被抛向空中,落进那筐中他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脸上绽出会意的笑。热尔维丝快活地背倚在那棵枯树上,心里十分安详,在隆隆作响的锯木声中,提高自己的话音,好让顾热听到。当他们离开那块空旷的草地,并肩而行时,两人又谈起了艾蒂安,他在里尔过得很快活;热尔维丝手中的筐里盛满了鲜艳金黄的蒲公英花。
实际上热尔维丝在朗蒂埃面前并不像她所说得那样有抵抗诱惑的勇气。确实,她已经狠下决心不允许朗蒂埃的手指尖碰一下她的身体;然而,她也害怕自己温柔待人的天性,那般心柔似水的情感,一旦朗蒂埃不再碰她,自己却能担保不像当年那样没了志气。然而,朗蒂埃也没有再尝试他的企图。好几次他们独处时,他总是规规矩矩。眼下他似乎对那卖兽肠的女人多有关照,她虽然已经45岁了,但都悉心保养地风姿绰约。热尔维丝常在顾热面前提起那女人,好让他放心。当维尔吉妮与罗拉太太赞许朗蒂埃时,她回答她们说他并不在乎那些溢美之辞,因为邻居里的女人们都向他显露芳心。
古波常在区里嚷嚷说朗蒂埃够朋友,是个真正的哥儿们。尽管人们说什么的都有,他却显得心中有数。他并不在乎流言,因为他觉得自己问心无愧。星期天三人一起出游的时候,他硬要让妻子和朗蒂埃挽着手臂走在他前面,在大庭广众之下显示出他十分的大度。他用眼睛四下望着人们,如果有人敢嘲弄与他,他会让那些无聊的人讨个无趣。当然,他也觉得朗蒂埃多少有些自负仗着他识字和律师般能说的嘴,常常在酒店里吹牛和捉弄别人。除此之外,他称朗蒂埃是一个讲义气的人。在东区里恐怕找不到第二个像他那样够哥儿们的人了。他们彼此理解,义气相投。男人之间的友谊比男女之间爱情要牢靠的多。
第6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