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丁未,大雷雨,玉清昭应宫灾,独长生崇寿殿存焉。太后对辅臣泣曰:『先帝力成此宫,一夕延燔殆尽,犹幸一二小殿存尔。』范雍度太后有再兴葺意,乃抗言曰:『不若燔之尽也。先朝以此竭天下之力,遽为灰烬,非出人意。如因其所存,又将葺之,则民不堪命,非所以只天戒也。』宰相王曾、吕夷简亦助雍言,夷简又推《洪范》灾异以谏,太后默然。太庙齐郎【杰按:“齐郎”,疑为“斋郎”。】苏舜钦上疏曰:『前志曰:积阴生阳。阳生则灾见焉。乘夏之气发泄于玉清官,震雨杂下,烈焰四起,楼观万叠,数刻而尽,非慢于火备,乃天之垂戒也。陛下当降服减膳,避正寝,责躬罪已,下哀痛之诏,罢非业之作,拯失职之民,察辅弼及左右无裨国体者罢之,窃弄威权者去之,念政刑之失,收刍尧之论,庶几可以变灾为佑。浃日之间未闻为此,而将设工役以图修复,都下之人,闻者骇惑,聚首横议,咸谓非宜。愿陛下恭默内省而追革之,罢再造之劳,述前世之法,天下幸甚!』甲寅,门下侍郎、平章事王曾罢知兖州。始,太后受尊号册,将御大安殿,曾执不可。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请谒,曾多所裁正,太后滋不悦。会玉清昭应宫灾,曾累表待罪,乃罢。寻改青州。是月,河北大水,坏澶州浮桥。
秋七月。初,太后怒玉清宫守卫者不谨,悉下御史狱,欲诛之。中丞王曙上言:『昔鲁桓、僖宫灾,孔子以为桓亲尽,当毁者也。辽东高庙及高园便殿灾,董仲舒以为高庙不当居陵旁。今所建宫非应经义,灾变之来,若有警者。愿除其地,以应天变。』而右司谏范讽亦言:『此实天变,不当置狱穷治。』上及太后感悟,遂薄守卫者罪。又言山木已尽,人力已竭,虽复修,必不成。己巳,下诏不复修。改长生崇寿殿为万寿观。乙酉,罢辅臣所领诸宫观使名。
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诏罢天下职田官,收其人,以所直均给之。先是,上封者言:『职田有无不均,请罢之。』乃降是诏。己亥,诏命官犯正人己赃者,自今毋使亲民。
冬十月,诏知州军、文武升朝官岁举见任判官、主簿尉有罪非赃私、有出身三考、无出身四考堪县令者各一人,转运使、副不限以数。先是,流内铨引选人朝辞,有老耄者授县令。上谓宰臣曰:『县令之职,有民有社。一邑刑政,轻重皆得自专,若非其人,为害不细。虽远方僻郡,尤当择人宣朝廷德意。此辈皆昏耄,使之临民,必有贪墨疲懦之弊。』会有上言乞奏举以充县令,乃降是诏。丁未,诏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使奏计京师,毋以土物馈要近官。
十一月冬至,上率百官上皇太后寿于会庆殿。秘阁校理范仲淹奏疏言:『天子有事亲之道,无为臣之礼;有南面之位,无北面之仪。若奉亲于内,行家人礼可也。今顾与百官同列,亏君体,损主威,不可为后世法。』疏入,不报。晏殊初荐仲淹为馆职,闻之大惧,召仲淹,诘以狂率邀名,且将累荐者。仲淹正色抗言曰:『仲淹缘辱公举,每惧不称为知己羞。不意今日反以忠直获罪门下。』殊不能答。仲淹退,又作书遗殊,申理前奏不少屈,殊卒愧谢焉。又奏疏请皇太后还政,亦不报,遂乞补外,寻出为河中府通判。
庚午天圣八年春正月,命资政殿学士晏殊权知礼部贡举。甲戌,真定府定州路都部署曹玮卒。玮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契丹使过天雄,部勒其下曰:『曹公在此,毋纵骑驰驱也。』渭州有告戍卒叛入夏国者,玮方对客弈棋,遽曰:『吾使之行也。』夏人闻之,即斩叛者,投其首境上。环庆属羌田多为人所市,致单弱不能自存,因没敌中。玮尽令还其故田。后有犯者,迁其家内地。所募弓箭手,使驰射较强弱,胜者予田二顷,再更秋获,课市一马,马必胜甲,然后官籍之,则加田五十亩。至三百人以上团为一指挥,要害处为筑堡,使自堑其地,为方田环之。立马社,一马死,众为出钱市马。属羌降者既多,因署其首领为军主,使统其族帐,止于本军叙进,以其习知敌情与地利,不可徙他军也。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猛自成一家。
三月,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丙寅,试诸科。丁卯,赐进士王拱寿等二百人及第,四十九人同出身。已巳,赐诸科及第、同出身者又五百七十三人。拱寿,诏更其名曰拱辰。
六月,监修国史吕夷简等上新修国史于崇政殿。
秋七月乙巳,御崇政殿,试书判拔萃及武举人。戊申,以书判拔萃人余靖为将作监丞,尹洙为武胜节度掌书记,武举人张建侯等十二人补三班奉职、借职。丙午,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博士何咏、茂才异等富弼所对策并及第四等。丁丑,以咏为祠部员外郎、同判永兴军,弼为将作监丞、知长水县。九月,罢百官转对。自复转对,言事者颇众,大臣不悦也,故复罢之。冬十月,有上书言:『县官榷盐,得利微而为害博。两池积盐为阜,数莫可校,请通商平估以售,少宽百姓之力。』乃诏盛度、王随议更其制度。随与胡则画通商五利上之。
第9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