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曰:寇忠愍之入相凡三,忘身徇国,守道嫉邪,见于同列之称荐者然也。官居鼎鼐,宅无楼台,播于处士之歌咏者然也。堂吏之进例簿则叱之,门生之献三策则谢之,甚至澶渊之役,不沮不屈,亲扶日毂,屹然如山,百万貔貅,折签笞之,使三十余年边无牧马,公之勋烈何如哉!
五月,寇准自永兴来朝。将发,其门生有劝准者曰:『公若至河阳,称疾坚求外补,此为上策。傥入见,即发乾佑天书诈妄之事,斯为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为宰相尔。』准不怿,揖而起。君子谓准之卒及于祸,盖自取之也。
六月甲午,王钦若罢。时钦若恩遇浸衰,人有言其受金者。会商州捕得道士谯文易蓄禁书,自言尝出入钦若家,遂罢相,寻命判杭州。丁酉,以李允则知镇州。允则在雄州十四年,治城垒不辍。诏诘之,允则奏曰:『初通好不即修治,它日颓圯,复安敢动?因此废守备,臣恐敌性不可测也。』帝以为然。尝燕军中,而甲仗库火,允则作乐行酒不辍。副使请救,不答。少顷火息,命悉瘗所焚物,密遣使持檄瀛州,以茗笼运器甲,不浃旬,兵数已完,人无知者。枢密院请劾不救火,上曰:『允则必有谓,姑诘之。』对曰:『兵械所藏,儆火甚严。方燕而燔,必奸人所为。舍燕救燔,事或不测。』一日,民有诉为被人殴伤而遁者,允则不治,与伤者钱二千。众以为怯。逾月,幽州以其事来诘,答以无有。盖他谍欲以殴人为质验,比得报,以为妄,乃杀谍。戊戌,以寇准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平章事,保信军节度使丁谓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谓在中书事准谨甚,尝会食,羹污准须,谓起,徐拂之。准笑曰:『参政国之大臣,乃为官长拂须邪?』谓甚愧之,由是倾诬始萌矣。
《大事记》曰:王钦若罢则寇准用,此君子小人不可两立也。以寇准为相而丁谓参政,此又君子小人不可共政也。然准当是时不可出矣。方其始召也,门生有劝准者曰:『若至河阳,坚求补外,此为上策。傥入见,即发乾佑天书之诈,次也。最下则再入中书。』其为准谋则善,而准不悟,何邪?
《龟鉴》曰:且朋党之祸,其萌于丁、寇并命之时乎?薰荻不可同器,鸾隼不可并栖,从古然也,何当时之不察?及此会食,却堂拂须有责,初无他意,丁谓不堪而衔之,结衅其兆于此矣。澶渊之还,大勖未报,钦若念衅鼓之隙而忍肆投琼之谮,利用怀议事之愤而公为下石之谋。钱惟演、冯拯之徒翕于前,刘承珪、陈彭年之流推于后。披潜人者,投畀豺虎可也。营营青蝇,止于樊。岂弟君子,何为一信谗言哉?一出而守北门之钥,再出而陟雷阳之坡,公之迹危矣。噫,公之忠节义概能折百万之兵,而不能折众口之谗;能起敌人之问。而不能起邪人之敬;能感公安之竹,而不能感当时流俗之心,然于真宗则何憾焉?尝因是而窥帝之本心。史述澶渊归,上所待准者甚厚。曰甚厚云者,盖未尝以薄待准也。史谓上既从惟演言,擢丁谓、利用平章事,而所以待准者如故。曰如故者,是待准之心无以异于前日也。有以深责寇准为言者,上则曰:『自太傅以上更加优礼。』有以且令准出外为请者,上则曰:『有何名目?』至于末年,国史直笔以书之曰:『寇准罢相,继以三绌,皆非上本意。岁余,上忽问之曰:「吾目中久不见寇准,何也?」』吁,真宗之心于是乎白矣。巧言如簧,荧惑圣听谓之罪,其可胜诛?壮哉李迪,奋身而愤曰:『迪起布衣而主宰相,有以报国,死且不恨,安能附权臣为自安计?』直对上前,历数谓奸,谓于是罢知河南矣。有言自里,厥应如响,不逾月而复相焉。他时流落至死,王曾闻之,曰:『此人智数不可测,若不死,未必不复用。天下之不幸,可胜道哉!』死一谓则为天下福,生一谓则为天下祸。奸人可畏如是,可不谨哉!
秋七月,群臣表上尊号曰体元御极感天尊道应真宝运文德武功上圣钦明。仁孝不允,凡五上,从之。
八月丁亥,以天书再降于乾佑县,大赦天下。彰德军留后马知节卒。知节习兵事,以方略自任。颇涉文艺,所与游接,必一时名士。性刚直,敢言无避,未尝少自卑屈,求之武人,盖鲜俪云。己亥,大会道释于天安殿,凡万三千八十六人。先是,建道场,是日,上亲临视,以药银铸大钱而赐之。
九月,赐皇太子《元良述》、《六艺箴》、《承华要略》十卷,《授时要略》十二卷,又以国史、两朝实录、太宗文集并御集、御览群书赐皇太子,遂宴从官。
冬十月,知审刑院盛度言:『在京及诸路止有断案三道,值降圣节,不奏,自余绝无刑牍。请宣付史馆。』寇准曰:『圣朝刑讼清静过古昔,此陛下以德化民,精意钦恤所致。』十一月,享太庙。辛末,合祭天地于南郊。十二月,知枢密院事曹利用,参知政事丁谓并为枢密使。庚申天禧四年春正月,以华州观察使曹玮为宣徽北院使、镇国军留后、签署枢密院事,签署兼领藩镇,自玮始也。
第8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