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甲辰,次泗州,舍舟登陆,命诸将鼓行而前。丁未,至大义驿,石守信遣使驰奏扬州即破,请上亟临视。是夕,次其城下,登时攻拔之,李重进尽室赴火死。己酉,赈给扬州城中民米人一斛,十岁以下给其半,为重进胁以隶军者,赐衣屦纵之。庚戌,诏重进家属、部曲并释罪,逃亡者听自首,尸骼暴露者收瘗之,役夫死城下者,人赐绢三匹,复其家三年。
吕中曰:上之入京也,韩通率众备御。上之即位也,李筠泣周祖画像以起兵,重进以周祖之甥而起兵,虽在周为顽民,在商为忠臣,然三人者皆不知天命之所归也,正《易》所谓『后夫凶』也。
乙卯,唐主李景遣左仆射江都严续来犒师。庚申,复遣其子从镒、户部尚书新安冯延鲁来置宴。上厉色谓延鲁曰:『汝国主何故与吾叛臣交通?』延鲁曰:『陛下徒知其交通,不知预其反谋也。』上诘其故。延鲁曰:『重进使者馆于臣家,国主令人语之曰,男子不得志,固有反,但时有可不可。陛下初立,人心未安,交兵上党,当是时不反,今人心已定,方隅无事,乃欲以残破扬州数千弊卒抗万乘之师,借使韩、白复生,必无成理,虽有兵食,不敢相资。重进卒以失援而败。』上曰:『虽然,诸将皆劝吾乘胜济江,何如?』延鲁曰:『陛下神武,御六师以临小国,蕞尔江南,安敢抗天威?然国主侍卫数万,皆先主亲兵,誓同生死,陛下能弃数万与之血战则可矣。且大江风涛,苟进未克城,退乏粮道,亦大国之忧也。』上笑曰:『聊戏卿耳,岂听卿游说耶?』
十二月己巳,上发扬州。丁亥,至京师。上既即位,欲阴察群情乡背,颇为微行。或谏曰:『陛下新得天下,人心未安。今数轻出,万一有不虞之变,其可悔乎?』上笑曰:『帝王之兴,自有天命,求之亦不可得,拒之亦不能止。周世宗见诸将方面大耳者皆杀之,然我亦终日侍侧,不能害。我若应为天下主,谁能图之?不应为天下主,虽闭门深居,何益?』既而微行愈数,曰:『有天命者,任自为之,我不汝禁也。』由是中外慑服。亲军校有献手檛者,上曰:『此何以异于常檛而献之?』军校密言曰:『陛下试引檛首视之,檛首即剑柄也,有刃韬于柄中。居常可以为杖,缓急以备不虞。』上笑,投之于地曰:『使我亲用此物,事将奈何?且当是时,此物固足恃乎?』一日罢朝,坐便殿,不乐者久之。左右请其故,上曰:『尔谓天子为容易耶?属乘快指挥一事而误,故不乐耳。』尝弹雀于后苑。或称有急事请见,上亟见之,其所奏乃常事尔。上怒,洁之。对曰:『臣以为尚急于弹雀。』上愈怒,举斧柄撞其口,堕两齿。其人徐俯拾齿置怀中。上骂曰:『汝怀齿,欲讼我乎?』对曰:『臣不能讼陛下,自当有史官书之也!』上悦,赐金帛慰劳之。
辛酉建隆二年春正月丙申朔,御祟元殿,受朝贸。御广德殿,群臣上寿。壬寅,幸造船务观习水战。己酉,上御明德门观灯。壬子,商州言群鼠食苗。诏蠲其常赋。周显德末,分命常参官诣诸州度民田,多为民所诉。上将循世宗之制,谓侍臣曰:『度田盖欲勤恤下民,而民愈弊甚。今当精择其人,以副朕意。』丁巳,分遣常参官诣诸州度民田。
吕中曰:孟子所谓经界,与后人所谓经界异。孟子以井地不均、谷禄不平而行经界,后世以民产不均、税钱不登而正经界也。盖民产不均,则业归大家而产留下户;税钱不登,则官失其利而必多取于民。国初经界之法未行,则度田之使不可以不遣,版籍户钞不可以不作也。然上之遣使,则曰『勤恤民隐』,岂若建武检校垦田多有烦扰者哉?
诏发京师、陈、许丁夫,以陈承昭督之,道闵水自新郑与蔡水合,贯京师南,以通淮右舟楫。监修国史王溥等上《唐会要》一百卷,诏藏史馆。
二月丙寅,幸飞山军营阅炮车。命给事中范阳刘载往定陶督曹、单丁夫三万浚五丈渠,自都城北历曹、济及郓以通东方之漕。上因谓侍臣曰:『烦民奉己之事,朕必不为也。开导沟洫以济京邑,盖不获已耳。』癸酉,权知贡举窦仪奏进士张去华等合格者十一人。甲戊,幸城南,观修水柜。先是,藩镇率遣亲吏视民租入概量增益,公取余羡。符彦卿在天雄军,取诸民尤悉。上闻之,即遣常参官分主其事,民始不困于重敛,于是出公粟赐彦卿,以愧其心。旧制:窃盗赃满绢三匹者弃市,己丑,改为钱三千,其陌八十。令民二月至九月无得采捕虫鱼、弹射飞鸟,有司岁申明之。令文武官及致仕官、僧道、百姓自今长春节及他庆贺,不得辄有贡献。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