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诏移石牌镇浮梁于采石矶系缆。三日而成,不差尺寸。王师过之,如履平地。契丹边臣贻知雄州孙全兴书请和,全兴以闻。上命全兴答书许之。
吕中曰:和非中国得已之计也。然和出于彼则和可坚,和出于我则和易败。太祖当南征北伐之始,而契丹复与太原相援,以汉高帝处此,必有平城之忧;唐太宗处此,必有借助之举。惟太祖专任边将,来则拒之,去则御之。且未尝遣一骑以出境,亦未尝命一使以通和,必待其边臣贻书而后命边臣以答之,必待其来聘有礼而后遣通和之使以报之,其得中国之体矣。景德之和所以久而宣和之和所以败者,以景德之和在彼,而宣和之和在我也。
乙亥开宝八年【是岁江南平。昊越、漳泉奉正朔:北汉广运八年。】春正月乙酉,上谓宰相曰:『古之为君,鲜能正身,自致无过之地。朕常夙夜畏惧,防非窒欲,庶几以德化人之义。如唐太宗受人谏疏,直抵其失,曾不愧耻。岂若不为之而使下无间言哉?为臣者或不终其名节而陷于不义。盖忠信之薄而获福亦鲜。斯可戒矣!』庚寅,曹彬等进攻金陵。初次秦淮,舟楫未具,潘美下令曰:『美提骁勇数万人,战必胜,攻必取,岂限此一衣带水而不径渡乎!』遂率所部先济,王师随之,江南兵大败。
二月甲子,上谓宰臣曰:『年谷丰登,人物繁盛。若非上天垂佑,何以及此?所宜共思济给,振举阙政,庶成开泰之基也。』丁卯,命王佑、扈蒙、梁周翰、雷德骧并权同知贡举。戊辰,上御讲武殿,覆试王佑等所奏合格举人王式等,因语之曰:『向者登科名级多为势家所取,致塞孤贫之路,甚无谓也。今朕躬亲临试,以可否进退。尽革畴昔之弊矣。』式等皆顿首谢。于是内出诗赋题,试得进士王嗣宗以下三十人、诸科三十四人。
三月。上性宽仁多恕。尚食供膳,有虱缘食器旁,谓左右曰:『勿令掌膳者知。』尝读《尧典》,叹曰:『尧、舜之世,四凶之罪,止从投窜,何近代宪纲之密耶?』盖有意于措刑也。故自开宝以来,犯大辟非情理深害者,多贷其死。
夏四月,教坊使卫德仁以老求外官,且援同光故事求领郡。上曰:『用伶人为刺史,此庄宗失政,岂可效之耶?』宰相拟上州司马,上曰:『上佐乃士人所处,资望甚优,亦不可轻授此辈,但当于乐部迁转耳。』乃命为太常寺太乐署令。
富弼曰:古之执伎于上者,出乡不得与士齿。太祖不以伶官处士人之列,止以太乐令授之,在流外之品,所谓塞僭滥之原。
吕夷简曰:帝王尊异后族,恩宠戚里,优厚亲幸,以金帛富之可也,赏赐厚之可也,惟不使求官爵、亲政事、挠刑法。我太祖不许卫德仁领郡,则曰:『用伶人为刺史,此乱世之事。』不与王继恩枢密使,则曰:『内官不可使居权要职。』太宗不许戚里于秦陇市木,则曰:『恐坏天下法制。』j真宗不许赵自化领遥郡刺史,则曰:『非朝廷旧典。』抑秦国之请,刺曰:『州县之任,糸国家之公议。』违保吉之奏,则曰:『有司自有常典。』斯可谓存天下之公,抑亲幸之私,非聪明圣智之主,孰能行之?三圣之德,于是超禹汤而齐尧舜也。
五月,江南国主自出巡,见王师列栅城外,旌旗满野,始惊惧。
六月甲子,彗出柳,长四丈,晨见东方,西南指,历舆鬼,距东凡十一舍,八十三日乃灭。
秋七月,江南捷书累至,群臣称贺。从镒即奉表请罪。上嘉其得礼,命李穆送从镒还其国,手诏促国主来降,且令诸将缓攻以待之。九月,谋遣使入贡。求缓兵。道士周惟简者,国主召之为给事中,与徐铉同使京师。
冬十月己亥朔,铉及惟简赴阙。铉居江南,以名臣自负,欲以口舌驰说存其国。大臣亦先白上言:『铉博学有才辩,宜有以待之。』上笑曰:『第去,非尔所知也。』既而铉朝于廷,仰而言曰:『李煜无罪,陛下兵出无名。煜以小事大,如子事父,未有过失,奈何见伐?』上曰:『尔谓父子者为两家,可乎?』铉不能对。遣王仁珪、焦继勋同修洛阳宫室。上始谋西幸也。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