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是论》曰:与利之中,其罪亦有轻重:青苗、均榆、助役,世以是为安石大罪,犹可恕也。何者?安石之始学在此,而始谋出此也。市易、免行、征利及于锁屑,此皆小人之附安石者为之,而安石亦以为王政将谁欺乎!
群牧使李肃之知永兴军。上戒令绥抚一路。肃之曰:『自是朝廷以常平、助役扰州县耳。』上不悦。户部判官吕嘉问提举在京市易务,仍赐内藏库钱一百万缗为市易本钱。
夏四月。先是,三司启请市易十三条,其一云:『兼并之家,较固取利,有害新法。令市易务觉察,中三司按置以法信j御批减去此条,余悉可之。御史刘孝孙言:『于此见陛下宽仁忧民之至。』王安石曰:『孝孙称颂此事以为圣政,臣愚窃谓此乃是圣政之阙。』上曰:『若但设法倾之,即兼并自不能为害。』安石曰:『若不敢明立法令,但设法相倾,即是纸铺孙家所为。』
陈瓘论曰:臣窃谓神考不欲于律外立较固之条,可谓仁厚爱民之意。刘孝孙将顺圣美,不为过也。《日录》之内,但为显扬嘉问,故不以御批为是,不以孝孙为然,于是造神考之言曰:『若设法倾之,则兼并不能为害。』又撰对上之言曰:『若不能明立法令,但设法相倾,即是纸锚孙家。』所谓纸铺孙家,为是百姓制,百姓不得,故止如此,岂有为天下主,乃只如纸铺孙家所为?何以谓之人妙?乌乎!『设法相倾』之语谓之不诬,可乎?『纸铺孙家』之语谓之不诋,可乎?神考爱民守法而指为阙政,力主嘉问,遂至于侮薄君父,不亦悖乎?
五月辛巳,诏以石渭寨为通远军[1]。古渭,唐渭州也。自至德中陷于吐蕃,至皇佑中始得其地,因建为寨。上将恢复河湟,故命建军为开拓之渐。辛卯,王安石以王韶书进呈。韶言:已拓地千二百里,招附三十余万口。上又论人有才,不可置之闲处。因言:『汉武亦能用人才。』王安石曰:『武帝所见下,故所用将帅即止卫、霍辈,至天下户口减半,然亦不能灭匈奴。』上曰:『武帝自为多欲耳。』安石曰:『欲亦不能害政,如齐桓公亦多欲矣,而注厝方略,不失为霸于天下,能用人故也。』上曰:『汉武至不仁,以一马之欲劳师万里,侯者七十余人,视人命若草芥,所以户口减半也。人命至重,天地之大德曰生,岂可如此?』是日,王安石留身,乞东南一郡。上甚怪安石如此,曰:『朕所以用卿,亦岂有他?天生聪明,所以义民,相与尽其道以乂民而已,非以为功名也。朕顽鄙,初未有知,自卿在翰林,始得闻道德之说,心稍开(丁香书院小说)悟。卿,朕师臣也,断不许出外。』
陈瓘论曰:熙宁之初,神考以安石为贤。自邓绾黜逐以后,不以安石为贤矣。安石退而着书,愤郁怨望,傲然自圣,于是书托圣训之言曰:『卿,朕师臣也。』又曰:『君臣之义重于朋友。朕既与卿为君臣,宜为朕少屈。』此等不逊之言托于圣训,前后不一。又谓吕惠卿亦师臣也,又谓如常秩者亦当屈己师之。神考尝谓常秩不识去就,安石亲闻此训,书于《日录》,岂有不识去就之人而可以为圣主之师乎?
六月癸亥,知制诰王益柔兼判礼部贡院。试法分四场,除第三、第四场策论如旧,其第一场试本经五道,第二场《论语》、《孟子》各三道。试官每一人,试卷各分一场考校,考毕,众官参定高下去留。已巳,王安石请解机务。上曰:『卿无乃谓朕有疑心?朕自知制诰知卿,属以天下事。如吕诲比卿少正卯、卢杞,朕不为所惑。』安石曰:『臣平生操行本不为人所疑,若任事久,疑似之迹多,而谗诬之人才或过于吕诲,即臣未敢保陛下无疑也。』上曰:『吕公着与卿交游至相善,然言卿屡矣。卿之所存,虽朋友未必知。至于众人,见朕与卿相知如此,亦皆不知其所以。君臣之义固重于朋友,若朋友与卿要约勤勤如此,卿亦宜为之少屈。朕既与卿为君臣,安得不为朕少屈?』甲戌,王安石见上曰:『陛下不许臣去,臣不敢固违圣旨,然臣实病,若更黾勉半年,不可强即,须至再烦圣听。』上曰:『卿许朕就职甚善,如何却半年后又乞出?且勿如此。』枢密院言:『仁宗时尝建武学,乞复之。』诏于武成王庙置武学,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
秋七月壬午,诏以榷货务为市易西务下界,市易务为东务上界。辛卯,诏在京商税院、杂卖场、杂买务并隶提举市易务。曾孝宽为史馆修撰兼枢密都承旨。旧用武臣,以文臣兼领,自孝宽始也。编修三司敕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疏:『陛下固以师臣待安石矣,而使之自五鼓趋朝,仆仆然北面而亟拜,尚守君臣之常分,臣之所未喻也。』又曰:『宰相代天理物,无所不统。臣愚以谓当废去枢府,并归中书,合文武于一道,归将相于一职,复兵农于一民。此尧舜之举也。今王安石居宰辅之重,朝廷有所建置,特牵于枢府而不预,则臣恐陛下任安石者盖不专矣。』疏奏,上甚不悦。他日,谓安石曰:『逢原必轻俊。』安石曰:『人才难得,如逢原亦且晓事,可试用也。』庚戌,遣章惇察访荆湖北路农田水利常平等事。壬子,诏武学生员以百人为额。遇科场前一年,委枢密院降宣,命武臣路分都监及文臣转运判官以上,各奏举堪应武举者一人。其被举人遇生员阙,愿入学者听。诏入内供奉官以下已有养子,更养次子为私身内侍者,当行处斩,不在自首之限。
第6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