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宋史全文(二)>第45章
纯仁又独奏:『皇太后自撤帘之后,未尝预闻朝政,岂当复降诏令,有所建置?盖是政府臣寮苟欲遂非掩过。且三代未尝有母后诏令施于朝廷者,奉汉以来,母后方预少主之政,自此权臣欲为非常之事,则必假母后之诏令以行其志。伏望陛下深察臣言,追寝前诏,凡系濮王典礼,陛下自可采择公议而行,何必用母后之命施于长君之朝也。』韩琦见纯仁奏,谓同列曰:『琦与希文恩如兄弟,视纯仁如子侄,乃忍如此相攻乎?』壬午,诏罢尚书省集议濮安懿王典礼。中书进呈吕诲等所申奏状,上问执政当如何,韩琦对曰:『臣等忠邪,陛下所知。』欧阳修曰:『御史以为理难并立,若以臣等为有罪,即当留御史;若以臣等为无罪,则取圣旨。』上犹豫久之,乃令出御史,既而曰:『不宜责之太重也。』诲罢侍御史知杂事、知蕲州,纯仁以侍御史通判安州,大防落监察御史里行、知休宁县。
二月乙酉朔,白虹贯日。殿中丞苏轼直史馆。上在藩邸,闻轼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便授知制诰。韩琦曰:『苏轼远大之器也,在朝廷培养之,使天下之士畏慕降服。今骤用之,适足累之也。且近例当召试。』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试,如轼有不能邪?』琦言不可,乃试而命之。他日,欧阳修具以告轼,轼曰:『韩公所以待轼之意,乃古所谓君子爱人以德者也。』
三月己未,彗星晨见于东壁,长七尺许。辛酉,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傅尧俞、侍御史赵鼎、赵瞻自契丹使归。以尝与吕诲言濮王事,家居待罪,而尧俞辞新除侍御史知杂事告牒不受,稽首上前曰:『臣初建言在诲前,今诲等逐而臣独进,不敢就职。』上数谕留尧俞等,尧俞等终求去,乃以尧俞知和州,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司马光言:『陛下至公,初无过厚于私亲之意。今忽闻傅尧俞等三人相继皆出,中外之人无不惊愕。此盖政府欲闭塞来者,使皆不敢言,然后得专秉大权,逞其胸臆。伏望陛下特发宸断,召见尧俞等。下诏更不称亲。』不从。光又奏:『臣与傅尧俞等七人同为台谏官,共论典礼。今尧俞等六人尽已外补,独臣一人尚留阙下,伏望圣慈依臣前奏,早赐降黜。』凡四奏,卒不从。辛巳,彗昏见于昴,如太白,长丈有五尺。壬午,孛于毕,如月。
夏四月辛丑,命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司马光编《历代君臣事迹》,于是光奏曰:『纪传之体,文字繁多。窃不自揆,尝欲上自战国、下至五代,正史之外,旁采他书,凡关国家之盛衰、生民之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帝王所宜知者,略依左氏《春秋传》体为编年一书,名曰《通志》。其书上下贯穿千余载,固非愚臣所能独修。伏见翁源县令刘恕、将作监主簿赵君锡皆有史学,欲望特差二人,与臣同修。』诏从之。其后君锡父丧不赴,命太常博士刘邠代之。司空致仕宋庠卒。庠自初执政,遇事辄分别是非可否,用是斥退。及再登用,遂浮沈自安。然天资忠厚,尝曰:『逆诈恃明,残人矜才,吾终身弗为也。』殿前都虞侯郭逵同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自逵始。于是知制诰邵必言:『逵武力之士,不可置庙堂。』弗听。或以咎韩琦,琦曰:『故事,西府当用一武臣。上欲命李端愿,吾知端愿倾邪,故以逵当之。』或曰:上本意欲用张方平。琦知方平不附己,猥曰:『西府久不用武臣矣。宜稍复故事。』上督其人,无以应,乃遽用逵。知谏院邵亢、御史吴申、吕景交章论逵『黠佞小才,岂堪大用?』不报。
五月,诏:『在京文臣知杂御史以上、武臣观察使以上每岁举幕职州县官充京朝官二人,今后并罢。』是月,彗行至张而没。彗之未没也,言者多以为忧。或告韩琦,琦曰:『借使复有一星出,欲何为乎?』
六月辛卯,太常博士刘庠为监察御史里行。庠私议濮王事,与执政意合,故命以言职。赠太常礼院编纂礼书苏洵光禄寺丞。初,王安石名始盛,党友倾一时,欧阳修亦善之,劝洵与安石游,而安石亦愿交于洵。洵曰:『吾知其人矣。』安石母死,士大夫皆吊,洵独不往,作《辨奸》一篇,略曰:『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夷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之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洵既没三年而安石用事,其言乃信。张方平尝论洵曰:『定天下之臧否,一人而已。』
吕中曰:司马温公尝叹先见不如吕献可,然献可疏安石于参政之时,不若吴奎、唐介已见于熙宁初召之日。吴奎、唐介见于熙宁,又不若苏老泉见于嘉佑也。然安石之心,不惟诸公知之,仁祖先知之矣。盖安石之法可以用之一县,而不可行之天下;安石之才可以备侍从献纳之选,而不可以为参政宰相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