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余监抚余闲,居多暇日,历观文囿,泛览辞林,未尝不心游目想,移晷忘倦。
自姬汉以来,眇焉悠邈,时更七代,数逾千祀。词人才子,则名溢于缥囊;飞文染翰,则卷盈乎缃帙。
自非略其芜秽,集其清英,盖欲兼功,大半难矣。若夫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与日月俱悬,鬼神争奥,孝敬之准式,人伦之师友,岂可重以芟夷,加之剪截?老庄之作,管孟之流,盖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今之所撰,又以略诸。若贤人之美辞,忠臣之抗直,谋夫之话,辩士之端,冰释泉涌,金相玉振,所谓坐狙丘,议稷下,仲连之却秦军,食其之下齐国,留侯之发八难,曲逆之吐六奇,盖乃事美一时,语流千载,概见坟籍,旁出子史;若斯之流,又亦繁博,虽传之简牍,而事异篇章,今之所集,亦所不取。
至于记事之史,系年之书,所以褒贬是非,纪别异同,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赞论之综缉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最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远自周室,迄于圣代,都为三十卷,名曰《文选》云耳。
凡次文之体,各以汇聚。诗赋体既不一,又以类分。类分之中,各以时代相次。
籀统所选,名曰《文选》;盖必文而后选,非文则不选也。凡以言语着之简策,不必以文为本者,皆经也,子也,史也;非可专名之为文也。专名为文,必”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而后可也。
南朝常言,有文有笔。无韵者笔,有韵者文。而所谓韵者,乃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之所云:“欲使宫羽相变,低昂舛节。
若前有浮声,则后须切响。一简之内,音韵尽殊,两句之中,轻重悉异,妙达此旨,始可言文。”乃以句中之同为犯而求其不齐,非如后世所谓韵脚之以句末之同为叶而求其大齐也。梁元帝《金楼子·立言》篇以扬榷前言,抵掌多识者谓之笔;咏叹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
又曰:“至如文者,惟须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