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说国文学史上>第41章

借公孙以综叙一代人物,虽不如司马迁之卓荦为杰,而和雅舂容,不大声色而意度宏远,亦非司马迁之好奇负气所有;特意尽于辞,无迁之微情妙旨!为郎后,遂见亲近,会京师修起宫室,浚缮城隍,而关中耆老,犹望朝廷西顾。固感前世相如、寿王、东方之徒,造构文辞,终以讽劝,乃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论,而序其意曰:
或曰,赋者,古诗之流也。昔成康没而颂声寝,王泽竭而《诗》不作。
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以兴废断绝,润色鸿业;是以众庶悦豫,祷应尤盛。白麟、赤雁、芝房、宝鼎之歌,荐于郊庙;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年纪。
故言语侍从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朝夕论思,日月献纳。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宽、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傅萧望之等,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雍容揄扬,着于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
故孝成之世,论而录之,盖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汉之文章,炳焉与三代同风。
且夫道有夷隆,学有粗密,因时而建德者,不以远近易则。故皋陶歌虞,奚斯颂鲁,同见采于孔氏,列于《诗》《书》;其义一也。
稽之上古则如彼,考之汉室又如此。斯事虽细,然先臣之旧式,国家之遗美,不可阙也!臣窃见海内清平,朝廷无事;京师修宫室,浚城隍而起宛囿,以备制度。西土耆老,咸怀怨思,冀上之眷顾,而盛称长安旧制,有陋洛邑之议。
故臣作《两都赋》以极众人之所眩曜,折以今之法度。
其赋分两篇,盖因杜笃《论都赋》而作;《西都》极其眩曜,主于讽刺,所谓抒下情而通讽谕也;《东都》折以法度,主于揄扬,所谓宣上德而尽忠孝也。
主客对扬,依仿《子虚》《上林》,然相如体隽而气骏,楮墨殆不任轶荡;固则采富而骨重,藻丽只尽于扬诩;而序特和雅,但即眼前铺叙,更不钩深,却自无不尽;节奏最浑妙,舒徐典涧,有自然之顿挫,盖蕴藉深,故气度闲;舂容大雅,无意与相如争能;而志节和平,东京本色,乃转以掩相如之铿訇,而别出一格。

盖相如恢张,气溢于彩;而固序淡雅,辞有余妍也。固又撰《典引》,述叙汉德,以为相如《封禅》靡而不典,扬雄《美新》典而不实,盖自谓得其致焉。相如骨气奇高,辞笔生动,有飞舞之势。
雄则辞采丽茂,好用奇字,然运而无所积。班固体平词茂,结言端直,气少于长卿,文薄于子云,在扬马间别构一体;尚规矩,不贵绮错。其它词赋多可观。

涿郡崔,字亭伯,博学,善属文。少游太学,与班固齐名。顾以典籍为业,未遑仕进。
时人或讥其太玄静。拟扬雄《解嘲》,作《达旨》以答焉。肃宗巡狩方岳,上《四巡颂》,辞甚典美。
帝嗟叹之,谓侍中窦宪曰:“公爱班固而忽崔,此叶公之好龙也。”然寻所作,旨浮而力缓,气益靡矣,不如固之闳丽也。
张衡字平子,南阳西鄂人也。
东京之有班固、张衡,犹西汉之有司马相如、扬雄,萧规曹随,有意相犯。然扬雄不如司马之雄骏,而辞益瑰丽;张衡不如班固之茂密,而气特恢宏;善用其长而自出变化,后先辉映,尽有独至。班固作《两都》,衡赋《两京》。
班固作《幽通》,衡赋《思玄》。班固有《答宾戏》,衡作《应间》。衡少善属文,而从容淡静。
永元中,举孝廉,不行;连辟公府,不就。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赋》,作《二京赋》,因以讽谏;《西京》全袭班固《西都赋》而语加恢张,参差历落,其文法之变化,亦撷《左氏》之雅练,于整齐中见错落,自成一格,不作排比;此实衡刻意求工,不欲效颦《西都》也。
《东京赋》则历数大典,安详整暇,气肃而度舒,几欲掩过其上。盖班固于《东都》,以不写为写;而衡赋《东京》,则以写为写,而详固之所略也。然才欲窥深,词务索广,故思能入巧而不制繁,便觉神气不贯,虑详而力缓;此衡所为不如也。
及为侍中,上疏请得专事东观,收检遗文,毕力补缀;又条上司马迁、班固所叙,与典籍不合者十余事;又以为王莽本传,但应载篡事而已;至于编年月,纪灾祥,宜为元后本纪。又更始居位,人无异望;光武初为其将,然后即真;宜以更始之号,建于光武之初。议论文章,盖欲驾固而出其上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