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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不假雕饰,自然沉哀。七言律如《早秋苦热堆案相仍》曰:
七月六日苦炎热,对食暂餐还不能。每愁夜中自足蝎,况乃秋后转多蝇。
束带发狂欲大叫,簿书何急来相仍。南望青松架短壑,安得赤脚踏层冰。
以粗朴臻老健,亦以粗朴见诙诡,后来韩愈、黄庭坚多学之。
又如《客至》曰: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盘飧市远无兼味,樽酒家贫只旧醅。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幽情逸调,得陶之意兴婉惬。又职《闻官军收河南河北》曰: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即从巴峡空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笔能赴情,情来引文,自在流出,一笔挥洒;悲喜交集,声情如绘。七言绝如《漫兴》曰:
手种桃李非无主,野老墙低还是家。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数枝花。

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衔泥点污琴书内,更接飞虫打着人。
二月已破三月来,渐老逢春能几回。
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肠断江春欲尽头,杖藜徐步立芳洲。颠狂柳絮随风去,轻薄桃花逐水流。

天趣旷真,第一二两首借墙低屋矮生发,而骂春风相欺,怪燕子来频,匪夷所思,笔情奇警。第三首以排遣为悲凉。而第四首即景生情,妙在叱柳问桃;曰”随风”,曰”逐水”,见得我尽肠断,而桃柳自在,我有情而桃柳无情,此柳之所以为”颠狂”,桃之所以为”轻薄“也。
造语奇而用思曲。其浅率平易处,有愚夫老妪所欲言,所不尽能言者;难在极猥琐之境,写以极浩落之笔,造辞坚卓,立意浑大,遇物写难状之景,如在目前,抒情出不说之意,意在言外。而此笔人人所无,此境人人所历,所以继往开来而为百世所宗也。

诗以言志。汉魏六朝人诗,多写景抒情,而罕议论记事。杜甫天挺雄豪,境界独开;叙事则气势排荡,而出以沉郁顿挫,如太史公书;议论则跌宕昭彰,而抒以流涕太息,似贾太傅疏。
大力控抟,奇趣洋溢。五言古如《塞芦子》曰:
五城何迢迢,迢迢隔河水。边兵尽东征,城内空荆杞。
思明割怀卫,秀岩西未已。回略大荒来,崤函盖虚尔。延州秦北户,关防犹可倚。
焉得一万人,疾驱塞芦子。岐有薛大夫,旁制山贼起;近闻昆戎徒,为退三百里。芦关扼两寇,深意实在此。
谁能叫帝阍,胡行速如鬼。
地势兵情,跌宕昭彰,不意诗人之篇什,而具兵家之形势。以诗歌写抱负,古人之所未有;而以诗歌抒经纶,惟甫为开山矣。
又如《九成宫》曰:
苍山八百里,崖断如杵臼。层宫凭风回,岌で土囊口;立柱扶栋梁,凿翠开户牖。其阳产灵芝,其阴宿牛斗。
纷披长松倒,揭薛怪石走。哀猿啼一声,客泪迸林蒌。荒哉隋家帝,制北今颓朽。
向使国不亡,焉为巨唐有!虽无新增修,尚置官居守。巡非瑶水远,迹是雕墙后。我行属时危,仰望嗟叹久。
天王守太白,驻马更搔首。
陈古以监今,于六义为风人之比兴,于论文为贾生之《过秦》。入后”向使国不亡,焉为巨唐有“一折,眼前指点,耸切动人。
又如《义鹘行》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