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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北朝
发凡五胡递兴,典午南渡,河淮以北,鞠为战场;礼乐文章,荡然以尽。拓拔崛起,力征经营,日寻干戈,不遑文事。崔浩、高允,字义典正,未焕乎文也。
孝文迁洛,慕尚文雅,用夏变夷,故能振起人文,革粗鄙之旧,扬雍容之风。自此而后,洛下江左,日竞于文,彼此好尚,雅在异同。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辞义贞刚,重乎气质。
气质则理胜其辞,清绮则文过其意,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济阴温子升,为北方之英,起自孤寒,郁然有文。而河间邢劭、巨鹿魏收,后先接踵,咸能综采繁缛,兴属雅清。
比于建安之徐、陈、应、刘,太康之潘、陆、张、左,各一时也。有齐霸业云启,广延髦俊,而军国文翰,多是魏收作之。琅邪颜之推辞情典丽,自梁入齐,尤工尺牍,大为齐人所重,则犹庾信之在周乎。
周文辅魏,欲革华靡,而参赞机密,厥云苏绰。然绰之建言,务存质朴,遂糠秕魏晋,宪章虞夏,虽属辞有师古之美,矫枉非适时之用,故莫能常行焉。既而革车电迈,渚宫云撤,梁荆之风扇于关右,狂简之徒斐然成俗;流宕忘返,无所取裁,词尚轻险,情多哀思,革以延陵之听,盖亦亡国之音也。
隋文帝初统万机,每念斫雕为朴;发号施令,咸去浮华;然时俗辞藻,犹多淫丽。故宪台执法,屡飞霜简。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之论,暨乎即位,一变其体;《与越公书》、《建东都诏》、《冬至受朝》诗及《拟饮马长城窟》,并存雅体;虽意有骄淫,而词无浮荡,故当时缀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
物极则反,文胜之弊,欲救以朴,心同理同,其机然也。
魏温子升(附邢劭、魏收)温子升,字鹏举,自云太原人,晋大将军峤之后也。博览百家,足有才藻。

为《寒陵山寺碑》,虽篇幅不闳,而铿訇有势。至《代孝庄帝杀尔朱荣大赦诏》,历叙本末,情事都到,而俪体行文,不害遒亮。既而事魏孝武帝,为侍读兼中书舍人。
会齐神武帝辅政,孝武内欲相图,神武举兵南向,上表自明,谓:“臣若敢负陛下,则使身受天殃,子孙殄绝。陛下若垂信赤心,使干戈不动,佞臣一二人,愿斟量废出。”子升为孝武草敕,以答神武曰:
前持心血,远以示王,深冀彼此共相体悉。而不良之徒,坐生间贰。
今得王启,言誓恳恻,反复思之,犹所未解。以朕眇身,遇王武略,不劳尺刃,坐为天下;所谓生我者父母,贵我者高王。今若无事背王,规相攻讨,则使身及子孙,还如王誓;皇天后土,实闻此言!朕既暗昧,不知佞人是谁;可列其姓名,令朕知也。
如闻库狄干语王云:“本欲取懦弱者为主,无事立此长君,使其不可驾御。
今但作十五日行,自可废之,更立余者。”如此议论,自是王闲勋人,岂出佞臣之口。
王若守诚不贰,晏然居北,在此虽有百万之众,终无图彼之心。王说信邪弃义,举旗南指,纵无匹马只轮,犹欲奋空拳而鹿死。朕本寡德,王已立之,百姓无知,或谓实可。
若为他人所图,则彰朕之恶;假令还为王杀,幽辱齑粉,了无遗恨。何者?王既以德见推,以义见举,一朝背德舍义,便是过有所归。本望君臣一体,若合符契,不图今日分疏到此。
古语云:“越人射我,笑而道之。吾兄射我,泣而道之。”
朕既亲王,情如兄弟,所以投笔拊膺,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