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到浏阳的时候,就听得地方上一般老年人时常闲谈起邓法官的法术怎生高妙,如何屡次用法术捉弄妇人,用铁丁钉死古树。我正待去会会他,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三头六臂的人物,敢如此肆行无忌?无奈那时初到浏阳,镇日为建造这红莲寺的事,忙个不了,一时抽不出闲工夫去瞧他。而不久也就听得人传说:邓法官已被树妖害死了。生平所会的法术,一股脑儿传给他第二个徒弟赵如海了,嗣后又听得人说,赵如海在邓法官手下做徒弟的时候,虽也是和他大师兄王大门神一般的喝酒赌钱,毫无忌惮。然吃他两人的亏,被他两人所害的,尽是平日在赌场里面讨生活,及时常和两人在一块儿鬼混的无赖。绝不与他兄弟相干的人,并不侵犯。谁知邓法官一死,赵如海的行径便简直是十恶不赦了,弄得浏阳人又恨他又怕他。有几个出头露面的绅士,都为自己的小姐、少奶奶上了赵如海的当,不好明说出来,借故在浏阳县告他。县太爷派差去拿他。那些差役自知不是赵如海的对手,不敢去拿,故意卖人情,使人送信给赵如海,教他避开一步,好用畏罪潜逃四个字回去销差。
“只是赵如海那里肯逃呢?口里对送信的人说就走,等送信的人去后,仍是坐在家中不动。差役见了面没法,只得向他求情,请他到案。他说:我不打算到案,也不坐在家中等候你们了,去罢,去罢!于是跟随差役同到县衙里。那几个绅士告他是妖人,专会用邪法害人。县太爷坐堂审讯他。他直言不讳是会法术。并且不待审问他用邪木害人的事迹,他自己一口气供出来。说某公馆的某小姐,因爱他身体生得强壮,暗地打发老妈子到他家约他去通奸。某公馆里的少奶奶因不生育请他去治病。在治病的时候,欢喜他的法术灵验,自愿和他做露水夫妻。都是出于两相情愿,没有一个是用邪术强奸的。
“县太爷想不到会说出这些话来,一则各绅士的面子过不去,二则这样案情重大。待认真扫法惩办罢?又恐怕吃力不讨好,待不认真罢?于自己的官声有碍。若遇着挑眼的上司,说不定就因此坏了前程。只得故意将惊堂木一拍,喝声:混帐东西!在本县面前,怎敢是这们胡说乱道!你分明是得了颠狂的病,所以满口疯话!再敢胡说,本县就要赏你的板子了!以为有这样的言语开导了赵如海,赵如海理会了这用意,索性装出疯颠的模样,便可以含糊了案的。叵耐赵如海偏不自认疯癫,倒洋洋得意的说道:‘你不要打算加我一个疯癫的声名,替那几家公馆里遮丑。他们不迎接我到他公馆里去,我不至无端跑去。他们的小姐少奶奶不求我通奸,我不至跑到他闺阁里面去行淫。’
“县太爷见掩饰不了,只得问:那些绅士为什么要迎接他到公馆里去?他说:某绅士因听说他会用黄铜炼成黄金,特地亲自到他家迎接。为怕外面露出风声,不是当耍的,所以殷勤款待他,住在小姐的闺房隔壁。不许当前的见面,免得去外边对人乱说。某绅士因想从他学道,教自己的姨太太少奶奶都拜给他做女弟子。总之,家家都是想得他的好处,自讨亏吃,与他无干。那县太爷是个科甲出身的人。虽听了这些供词,却不相信赵如海真有什么法术,即问他:果真会些什么法术?赵如海说:会的法术太多,一时也就说不尽。看要什么法术便会什么法术。县太爷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法术,便说:你且随意显一些儿给本县看看。赵如海说:过是很容易的事,你瞧着我,眼睛不要动,我的法术就来了。县太爷真个目不转晴的瞧着他,忽觉两眼一花,眼前的人物都看不清楚了。连忙举起衣袖,揩了揩眼睛再看时,已不见赵如海的影子了。两边站班的衙役也都登时惊诧起来,各人都一般的只觉得两眼一花,不知道赵如海是怎生跑掉的?
“他自在县衙大堂上闹了这回玩意,做县官的就想不认真,敷衍过去也不行了,没奈何,只得又出票拿他。第二次又把他拿着了。县大爷预备了许多乌鸡、黑狗的血。赵如海一到,真个弄得狗血淋头,所有的法术,一时都被污秽得不灵验了。这种妖人照例处死。
“行刑的这日,浏阳满城的男妇老幼,上万的人拥到法场看热闹。刽子手推赵如海出来,一路谈笑,神色自若,并对着许多看热闹的人问刽子手的刀快也不快?大家眼睁睁的望着刽子手举起雪亮的钢刀,一刀砍去。但见金光一闪,钢刀砍在空处,刀下的赵如海己不知去向了,仅剩下一条捆绑的绳索,委弃在地。监斩的官儿和刽子手正在惊骇之际,天色陡变,一霎时狂风怒吼,大雨倾盆而下。监斩宫分明看见赵如海科头赤脚的,在看热闹的人丛中跑来跑去。一般人好象多没有看见的样子。监斩官指挥左右去捕拿,左右的人都不曾看见,如何捕拿得着咧?拿了些科头赤脚的人,一看都不是赵如海。监斩官因有职责在身,不能眼望着赵如海逃走,不上前擒捉,只好亲自动手。也顾不得风吹翎顶,雨湿衣冠,蹿入人丛中,东抓一把,西拉一下。看热闹的人见了这情形,都以为监斩官疯了,吓得四散奔逃。直等到看热闹的人散尽了,监斩官才没看见赵如海了。浑身被雨淋得如落汤鸡一般,加以累得一身大汗,那里还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监斩官呢。
第8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