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汉主刘继元,急向辽廷乞师,辽相耶律沙统兵援汉,正拟鏖战一场,互决雌雄,忽接得汴都急报,有太祖病重消息,促令班师,党进等乃返旆还朝。太祖自西京还驾,已觉不适,后因疗治得愈。到了孟冬,自觉身体康健,随处游幸,顺便到晋王光义第,宴饮甚欢。太祖素性友爱,兄弟间和好无忤,光义有疾,太祖与他灼艾,光义觉痛,太祖亦取艾自灸,尝谓光义龙行虎步,他日必为太平天子,光义亦暗自欣幸,因此对着乃兄,亦颇加恭谨。偏太祖寿数将终,与宴以后,又觉旧疾复发,渐渐的不能支持;嗣且卧床不起,一切国政,均委光义代理。光义昼理朝事,夜侍兄疾,恰也忙碌得很。一夕,天方大雪,光义入宫少迟,忽由内侍驰召,令他即刻入宫。光义奉命,起身驰入,只见太祖喘急异常,对着光义,一时说不出话来。光义待了半晌,未奉面谕,只好就榻慰问。太祖眼睁睁的瞧着外面,光义一想,私自点首,即命内侍等退出,只留着自己一人,静听顾命。其迹可疑。内侍等不敢有违,各退出寝门,远远的立着外面,探看那门内举动。俄听太祖嘱咐光义,语言若断若续,声音过低,共觉辨不清楚。过了片刻,又见烛影摇红,或暗或明,仿佛似光义离席,逡巡退避的形状。既而闻柱斧戳地声,又闻太祖高声道:“你好好去做!”这一语音激而惨,也不知为着何故,蓦见光义至寝门侧,传呼内侍,速请皇后皇子等到来。内侍分头去请,不一时,陆续俱到,趋近榻前,不瞧犹可,瞧着后,大家便齐声悲号。原来太祖已目定口开,悠然归天去了。看官!你想这次烛影斧声的疑案,究竟是何缘故?小子遍考稗官野乘,也没有一定的确证。或说是太祖生一背疽,苦痛的了不得,光义入视,突见有一女鬼,用手捶背,他便执着柱斧,向鬼劈去,不意鬼竟闪避,那斧反落在疽上,疽破肉裂,太祖忍痛不住,遂致晕厥,一命呜呼。或说由光义谋害太祖,特地屏去左右,以便下手,至如何致死,旁人无从窥见,因此不得证实。独《宋史·太祖本纪》,只云帝崩于万岁殿,年五十,把太祖所有遗命,及烛影斧声诸传闻,概屏不录,小子也不便臆断,只好将正史野乘,酌录数则,任凭后人评论罢了。以不断断之。
且说皇后宋氏,及皇子德昭、德芳等,抚床大恸,哀号不已。就是皇弟光美,亦悲泣有声。独不及晋王光义,意在言表。内侍王继恩入劝宋后,并言先帝奉昭宪太后遗命传位晋王,金匮密封,可以复视,现请晋王嗣位,然后准备治丧。宋后闻言,索性擘踊大号,愈加哀感。光义瞧不过去,亦劝慰数语。宋后不禁泣告道:“我母子的性命,均托付官家。”光义道:“当共保富贵,幸毋过虑!”宋后乃稍稍止哀。原来皇子德芳,系宋后所出,宋后欲请立为太子,因太祖孝友性成,誓守金匮遗言,不欲背盟,所以宋后无法可施,没奈何含忍过去。此次太祖骤崩,自思孤儿寡妇,如何结果?且晋王手握大权,势不能与他相争,只好低首下心,含哀相嘱。光义乐得客气,因此满口承认,敷衍目前。太祖夺国家于孤儿寡妇之手,故一经晏驾,即有宋后之悲。报应之速,如影随形。越日,光义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即以本年为太平兴国元年,号宋后为开宝皇后,授弟光美为开封尹,进封齐王,所有太祖、廷美子女,并称皇子皇女。光美因避主讳,易名廷美。封兄子德昭为武功郡王,德芳为兴元尹,同平章事。薛居正为左仆射,沈伦为右仆射,卢多逊为中书侍郎,曹彬仍为枢密使,并同平章事,楚昭辅为枢密使,潘美为宣徽南院使,内外进秩官有差,并加封刘鋹卫国公,李煜陇西郡公。越年孟夏,乃葬太祖于永昌陵。总计太祖在位,改元三次,共一十三年。小子有诗咏太祖道:
帝位原从篡窃来,孤雏嫠妇也罹灾。
可怜烛影摇红夜,尽有雄心一夕灰。
晋王光义嗣位后,史家因他庙号太宗,遂称为太宗皇帝。
欲知后事,下回再详。
江南主李煜,耽酒色,信浮屠,固足以致亡,前回已评论及之。然其事宋之道,不可谓不备,宋祖亦不能指斥过恶,第以屡征不至,遂兴师以伐之。古人所谓国不竞亦陵,何国之为者?观于李煜而益信矣。明德楼之宣诏,语多掩护自己,要不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两语,较为直截了当。彼恃人不恃己者,其盍援为殷鉴乎?若夫烛影斧声一案,事之真否,无从悬断,顾何不于太祖大渐之先,内集懿亲,外召宰辅,同诣寝门,面请顾命,而乃屏人独侍,自启流言?遗诏未闻,遽尔即位,甚至宋后有母子相托之语,此可见当日宫廷,实有不可告人之隐情,史家无从录实,因略而不详耳。谓予不信,盍观后文!
吴越王归诚纳土北汉主穷蹙乞降
却说太宗即位以后,当即改元,转瞬间即为太平兴国二年。有诏改御名为炅。音炯。至太祖葬后,即将开宝皇后,迁居西宫。太宗元配尹氏,为滁州刺史尹廷勋女,不久即殁,继配魏王符彦卿第六女,于开宝八年病逝。太宗嗣立为帝,追册尹氏为淑德皇后,符氏为懿德皇后,惟中宫尚在虚位,只有李妃一人,与太宗很相亲爱,生女二人,以次夭殁,继生子名元佐,后封楚王,又次生子名元侃,就是将来的真宗皇帝,开宝中封陇西郡君。
第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