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四友斋丛说>第115章

第115章

三十八续史
我朝名臣即言行录所载诸公,大率皆是矣。但其所载,皆用墓志碑文以及饯赠序记之语编入。此等皆粉饰虚美之词,且多是套子说话。以之入于史传,后人其肯信之乎?如李文毅,英宗时为国子祭酒。以厢房前柏树枝柯蔽覆,妨士子肄业,遂剪去数条。王振素忌其刚直,即诬以擅代孔庙古木之罪,枷于监门。石大用率监生数千人号救请代,幸而获免。但当真书其事,今但取《古穰杂录》云“王振怒其持儒礼,构以罪”,又取罗伦跋帖语云“文毅见辱,石大用代死”。观者终不得其始末,岂得谓之实录耶?若刘忠宣之所经度,皆訏谟定命远猷辰告,深得雅人之致。余谓虽房杜韩范犹当服膺,盖加于众人一等矣。是乌可以不载耶?故摭其实而着之篇。
太宗尝与解缙论群臣,御笔书蹇义等十人名,命各疏于下。十人者,皆上所信任政事之臣,亦多于公善,而具以实对。于义曰:“其资厚重,而中无定见。”于夏原吉曰:“有德有量,而不远小人。”于刘隽曰:“虽有才干,不知顾义。”于郑赐曰:“可为君子,颇短于才。”于李至刚曰:“诞而附势,虽才不端。”于黄福曰:“秉心易直,确有执守。”于陈瑛曰:“刻于用法,好恶颇端。”于宋礼曰:“戆直而苛,人怨不恤。”于陈洽曰:“疏通警敏,亦不失正。”于方宾曰:“簿书之才,驵僧之心。”既奏,上以授仁宗曰:李至刚,朕洞烛之矣,余徐验之。
黄福在南京兵部参赞机务。每旦视事,皆襄城伯处分,公不出一语,盖阴相之则多矣。或以为言,公曰:“体当如是。且汝见守备何尝错发落一事也。”
胡俨筮仕为华亭县学教谕,年尚少而能以师道自任,劝勉诸生,讲授每至夜分,虽隆寒甚暑不废。
午门外东直房,六部都察院堂上候朝之所。两门入,惟都察院正官独处一小夹室。近岁都御史顾公佐,非公事未尝与诸司群坐。
东杨天资明敏,有果断之才。中官有事来阁下议,必问曰:“东杨先生在否?”知不在,即回。凡议事未尝不逊。西杨或执古以断,不可行。已而卒断于东杨,灼然可行而无碍也。每秋敕文武大臣赴宪台审录重狱。自英国公而下俱逊避,俟二杨先生决之。西杨讯之未尝决,至不可了。东杨一问即决,庶几子路片言折狱之才,众皆叹服。杨文定在狱中十余年,家人供食,数绝粮。又上命叵测,日与死为邻,愈励志读书不辍。同难者止之曰:“势已如此,读书何为?”曰:“朝闻道,夕死可也。”五经诸子,读之数回。已而得释,晚年遭遇为阁老大儒,朝廷大制作多出其手,实有赖于狱中之功。盖天玉成之如此。
山云出镇广西。广西总帅府一郑牢者,老隶也,性鲠直敢言。公进之曰:“世谓为将者不计贪,矧广西素尚货利,我亦可贪否?”牢曰:“公初到,如一新洁白袍,有一沾污,如白袍点墨,终不可湔也。”公又曰:“人云土夷馈送,苟不纳之,彼必疑且忿。奈何?”牢言:“居官黩货,则朝廷有重法。乃不畏朝廷,反畏蛮子邪?”公亦笑纳之。公镇广西逾十年,廉操始终不渝。
王抑庵先生典选,遇不如意事,好诵古人诗以自宽。一日有新得给事中即欲干挠选法者,则曰:“偶然题作木居士,便有无穷求福人。”御史有言吏部进退官不当,则曰:“若教鲍老当筵舞,更觉郎当舞袖长。”要多切中云。
王文端公(直)在吏部,御史有以画求诗者,公峻拒不为作诗。所介者实公之故人,言公于他人多有所作,何独靳是?乃应之曰:老负此累,公等行当自知耳。然公尝以诗寄钱塘戴文进索画,且自序昔与文进交时,尝戏作一联,至是十年而始成之。临川聂大年题其内曰:公爱文进之画十年而不忘也。使公以十年不忘之心待天下之贤,则天下岂复有遗才哉?语亦稍闻于公,公置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