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人为长府〔1〕。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2〕”子曰: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3〕〔1〕长府,藏名。藏货财曰府。为,盖改作之。〔2〕仍,因也。贯,事也。王氏曰:“改作,劳民伤财。在于得已,则不如仍旧贯之善。”〔3〕夫,音扶。中,去声。盲不妄发,发必当理,惟有德者能之。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1〕”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2〕〔1〕程子曰:“言其声之不和,与己不同也。”《家语》云:“子路鼓瑟,有北鄙杀伐之声。”
82盖其气质刚勇,而不足于中和,故其发于声者如此。〔2〕门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释之。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学,已造乎正大高明之域,特未深入精微之奥耳,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1〕,商也不及〔2〕。”曰:
“然则师愈与?〔3〕”子曰:“过犹不及。〔4〕”
〔1〕子张才高意广,而好为苟难,故常过中。〔2〕子夏笃信谨守,而规模狭隘,故常不及。
〔3〕愈,犹胜也。与,平声。〔4〕道以中庸为至。贤知之过,虽着胜于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则一也。尹氏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夫过与不及,均也。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故圣人之教,抑其过,引其不及,归于中道而已。”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1〕。”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2〕〔1〕为,去声。周公以王室至亲,有大功,位冢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诸侯之卿,而富过之,非攘夺其君、刻剥其民,何以得此?冉有为季氏宰,又为之急赋税以益其富。〔2〕“非吾徒”,绝之也。“小子鸣鼓而攻之”,使门人声其罪以责之也。圣人之恶党恶而害民也如此。然师严而友亲,故已绝之,而犹使门人正之,又见其爱人之无已也。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于季氏,故为不鲁至于如此。由其心术不明,不能反求诸身,而以仕为急故也。”
柴也愚〔1〕,参也鲁〔2〕,师也辟〔3〕,由也喭。〔4〕〔1〕柴,孔子弟子,姓高,字子羔。愚者,知不足而厚有馀。《家语》记其“足不履影,启蛰不杀,方长不折。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避难而行,不径不窦”,可以见其为人矣。〔2〕鲁,钝也。程子曰:“参也竟以鲁得之!”又曰:“曾子之学,诚笃而已。圣门学者,聪明才辩不为不多,而卒传其道,乃质鲁之人尔。故学以诚实为贵也。”尹氏曰:“曾子之才鲁,故其学也确,所以能深造乎道也。”〔3〕辟,婢亦反,便辟也。谓习于容止,少诚实也。〔4〕喭,五旦反,粗俗也。传称喭者,谓俗论也。杨氏曰:“四者性之偏,语之使知自励也。”吴氏曰:“此章之首,脱‘子曰’二字。或疑下章‘子曰’当在此章之首,而通为一章。”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1〕。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2〕”
〔1〕庶,近也,言近道也。屡空,数至空匮也。不以贫窭动心而求富,故屡至于空匮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贫也。〔2〕命,谓天命。货殖,货财生殖也。亿,意度也。中,去声。言子贡不如颜子之安贫乐道,然其才识文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程子曰:“子贡之货殖,非若后人之丰财,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贡少时事,至闻性与天道,则不为此矣。”范氏曰:“屡空者,箪食瓢饮屡绝而不改其乐也。天下之物,岂有可动其中者哉?贫富在天,而子贡以货殖为心,则是不能安受天命矣。其言而多中者,亿而已,非穷理乐天者也。夫子尝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也。’圣人之不贵言也如是。”
第6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