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泰伯第八凡二十一章。
子曰:“泰伯〔1〕,其可谓至德〔2〕也已矣!三以天下让〔3〕,民无得而称〔4〕焉。”〔5〕〔1〕泰伯;周大王之长子。〔2〕至德,谓德之至极,无以复加者也。〔3〕三让,谓固逊也。〔4〕无得而称,其逊隐微,无迹可见也。〔5〕盖大王三子:长泰伯,次仲雍,次季历。
大王之时,商道寝衰,而周日强大。季历又生子昌,有圣德。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从,大王遂欲传位季历以及昌。泰伯知之,即与仲雍逃之荆蛮。于是大王乃立季历,传国至昌,而三分天下有其二,是为文王,文王崩,子发立,遂克商而有天下,是为武王。夫以泰伯之德,当商周之际,固足以朝诸侯、有天下矣,乃弃不取而又泯其迹焉,则其德之至极为何如哉!盖其心即夷、齐扣马之心,而事之难处有甚焉者,宜夫子之叹息而赞美之也。泰伯不从,事见《春秋传》。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1〕。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2〕”
〔1〕葸,丝里反,畏惧貌。绞,古卯反,急切也。无礼则无节文,故有四者之弊。〔2〕君子,谓在上之人也。兴,起也。偷,薄也。张子曰:“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慎不葸、勇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德厚矣。”吴氏曰:“‘君子’以下,当自为一章,乃曾子之言也。”
愚按:此一节与上文不相蒙,而与首篇“慎终追远”之意相类,吴说近是。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1〕!《诗》〔2〕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3〕!小子!〔4〕”
〔1〕启,开也。曾子平日以为身体受于父母,不敢毁伤,故于此使弟子开其衾而视之。〔2〕《诗》,《小旻》之篇。〔3〕战战,恐惧。兢兢,戒谨。临渊,恐坠,履冰,恐陷也。曾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门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难如此;至于将死,而后知其得免于毁伤也。夫,音扶。〔4〕小子,门人也。语毕而又呼之,以致反复丁宁之意,其警之也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故曾子以全归为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曾子临终而启手足,为是故也。非有得于道,能如是乎?”范氏曰:
“身体犹不可亏也,况亏其行以辱其亲乎?”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1〕。曾子言〔2〕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3〕。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4〕〔1〕孟敬子,鲁大夫仲孙氏,名捷。问之者,问其疾也。〔2〕言,自言也。〔3〕鸟畏死,故鸣哀。人穷反本,故言善。此曾子之谦辞,欲敬子知其所言之善而识之也。〔4〕远、近,并去声。贵,犹重也。容貌,举一身而言。暴,粗厉也。慢,放肆也。信,实也。正颜色而近信,则非色庄也。辞,言语。气,声气也。鄙,凡陋也。倍,与背同,谓背理也。笾,竹豆。
豆,木豆。言道虽无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修身之要、为政之本,学者所当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颠沛之违者也。若夫笾豆之事,器数之未,道之全体固无不该,然其分则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程子曰:“动容貌,举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礼,暴慢斯远矣。正颜色则不妄,斯近信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远鄙倍。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笾豆之事则有司存’。”尹氏曰:“养于中则见于外,曾子盖以修己为为政之本。若乃器用68事物之细,则有司存焉。”
曾子曰:“以能向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1〕〔1〕校,计校也。友,马氏以为颜渊是也。颜子之心,惟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间,故能如此。谢氏曰:“不知有馀在己,不足在人,不必得为在己,失为在人:非几于无我者不能也。”
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