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以中元节为重。自七月十三日起二十六日,俱昼夜男女喧杂,往来不禁。死者以中元前后日溪水浴其尸,去其腐肉,收其遗骸,布帛缠之,裹以苇草,衬土而殡,不起坟。若王及陪臣之家,则以骸匣藏于山穴中,仍以木板为小牖户,岁时祭扫则启钥视之,盖恐木朽而骨暴露也。
地无货殖,故商贾不通。标掠之事间不能无。然其国小、法严,凡有窃物者,重则开肚,次则问守别方,犯者故少(志谓其性好标掠)。虽设榜夹之刑,则多不用。朝贡往来俱乘大舶,海边渔盐亦泛小艇,未尝缚竹为筏也。人善泅水,有刳木为舟者,如猪食兜,两三人处之横海中,颠风巨浪不惧,水泛则覆出之而后棹焉。俗畏神,神皆以妇人为尸祝,经二夫者则不复用之矣。王府有事,则哨聚而来。王率世子及陪臣皆稽首百拜。所以然者,国人凡欲谋为不利,神即夜以告王,王扑灭之。昔倭寇有欲谋害中山王者,神禁其舟,易水为盐,易米为沙,旋亦就擒。惟其守护兹土,威灵赫然,是以国王以下人皆敬事之。尸妇名女君,首从三五人,入王宫中游戏,各戴草圈而携树枝,有乘马者,有徒行者,一唱百和,声音惨哀,来去不时。惟那霸港等处则不至,以此地人多非良,及家有汉人,故耳。此则真有,而杀人祭祷之事则无也。
郭汝霖曰:“是年封王日,四更时,女君果降,将五更即散矣。凡我通事及庖人闻其声呜呜然。”
国王之宫建于山巅。四围皆石壁,无有波罗檀洞之名,亦无多聚髅髑之说。门外有石砌,下有小池,泉自石龙口中喷出,名曰瑞泉。王府汲之供饮食,取其甘洁也。道路垣夷,不设堑,插棘以为险。殿宇朴素,亦不雕禽刻兽以为奇。国之山亦无翠丽、大崎、斧头、重曼四名。形势卑小不高,林木亦不茂。地方多沙砾,田土薄瘠。民间耕种亦卤莽,未见粪多力勤者,是以五谷虽生而不繁硕焉。牛羊鸡豚之类多瘦削不堪用。气候亦不常热,雨过即凉。造酒则以水渍米,越宿令妇人口爵手搓取汁,为之名曰米奇。非甘蔗所酿。其南蕃酒则出自暹罗,酾如中国之露酒也。
陪臣子弟与凡民之俊秀皆令习读中国书,以储他日长史通事之用。其馀余但从倭僧学书识蕃字而已。古画铜器非所好,惟好铁器与木绵,盖其地不产此二物。民间炊爨多用螺壳。女工织衽惟事麻缕。如欲以釜甑爨以铁耕者,必易自王府然后敢用之,否则犯禁而有罪焉。地不产金,亦无黄蜡。通国贸易惟用日木所铸铜钱,薄小无文,每十折一,每贯折百,殆如宋季之鹅眼钱也。曾闻其国用海巴。今弗用矣。然与其用是钱,孰若用海巴之犹类于贝哉。人甚重财帛,即夫妇亦各私其财。或相忤,则各挟所有而别处,数日乃复其家。男妇唯啬于衣食,日食不过饭一二碗,略允饥而已。鱼肉之类绝少用,故贱而无售者。大抵其俗俭而不勤也。
其山曰鼋{辟黾}屿(国西),曰彭湖岛(国西近福四漳泉四郡界。天气晴朗,望之若雾)。其川日落氵祭(水至澎湖渐低,渔舟多漂不回。录中谓无此水)。其产:斗镂树(似橘,密叶)、硫黄、胡椒、熊罴、豺狼,鸟则鸥鹭、鹆鹑之类,亦间有之。其贡马、硫黄、苏木、胡椒、螺壳、海巴刀、生红铜、锡、牛皮、擢子扇、磨刀石、玛瑙、乌木、降香、木香。其地在福建泉州之东,自福州视之则在东南。来必孟夏而去必季秋,乘风便也。其贡二年一期,每船百人,不得越一百五十人。其道由福建达于京师。按琉球之承德维藩,虽不克如朝鲜之每岁廷实,而亦恪恭不二。其陪臣之子弟来入太学观光习礼者,迄今不绝,可谓守王章重文教者矣。万历改元,适国王尚元卒。今世子尚永告哀请封。上命礼部照例行勘。则诏使之行,固将有期,而浮海之录,亦且更新矣乎。
第5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