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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更糟了。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
从美国。没报纸,没电话……
他同情地点点头。
“没有交通工具去噶伦堡。情况很严重,兄弟。那里有枪击事件。人人都疯了。”
比居坚持道:“我非去不可。我父亲在那里……”
“去不了。根本没办法。那里事态严峻,他们设了路障,街道上洒满美孚石油和钉子——路全封了。”
比居一直坐在行李上,待在汽车站里不走,那人终于有点同情他了。
“听着,”他说,“去番尼堂克看看,没准能找到辆车,可是很危险。你要求求那些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的人。”
比居等了四天才有一辆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的吉普车要走。他们将空座出租,漫天要价。
“没空位了。”他们对比居说。
他打开新皮夹掏出美元。
他付了钱,上面印着亚伯拉罕·林肯的头像——我们相信上帝……那些人从没见过美国钱,将钞票分传着,仔细研究。
“可你不能带这么多行李。”
他又多付了些钱。他们把他的箱子堆到车顶上,用绳子捆好,随后就上路了。一直向上走,驶过狭窄的山路,下面是水淹的田地;驶过新种的水稻田和香蕉地,那里热得白花花一片;穿过野生动物保护区,树上钉有巨大的横幅:“请勿打扰野生动物!”终于回来了,他感觉轻松愉快,甚至和这些人同车也没让他不安。他探出头向上看看他的行李,确保它们都捆牢了。
路面倾斜,勉强只能算是一道岩架突出在提斯塔河的上方,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一条狂野之河,时时刻刻翻腾不息。比居抓住吉普车的金属门框,车蜿蜒驶过崎岖的隘谷,压过车辙和石块——路面上全是坑,颠簸得要命,身体各处从肝到血液都在拼命晃动。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将头探出窗向下看了看,又匆匆回望一眼凿出的河岸。死亡如此贴近——在他侨居美国的漫长生涯里,他早已遗忘了这种不时与命运终点紧密接触的感觉。
于是,牢牢抓紧这金属的壳,他们盘旋上山。上万种蝴蝶飞来飞去,天稍下一点雨,蝴蝶不见了。雨一停,它们就飞了回来;又一阵雨,它们又消失了。山下面的云在车里飘进飘出,模糊了大家的面容。一路上,青蛙声音洪亮地唱着。从西里古里去噶伦堡的路上至少有十来处山体滑坡,他们等着路面被清理干净,这时,小贩便拥上来卖桶里装的莫莫水饺和切成三角片的椰子。这是他父亲居住的地方,他曾来看望过他,并在这里谋划去美国的事。也许自己并不清楚,但比居已经完成了他父亲让他做的事。父亲能知道什么呢?这种离家找工作的方式已伴随他们家几代人,他们的心永远在别处,永远想念住在别处的人;他们永远无法同时生活在一起。能过上另一种生活该有多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