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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如果不是尼泊尔人,情况会更糟。
如果你是孟加拉人,就算打小和你认识的人在路上见到都不会与你相认。
连比哈里人、雷布查人和锡金人都不会认你。他们是少数民族中无足轻重的一群,人数少,又没权势,可能落入任何一方的渔网中。就算是他们也站到了孟加拉人的对立面,视其为敌人。
“这么些年来,”罗拉说,“我一直在街上那个舍润家的店里买鸡蛋,前几天去的时候,他竟然看着我说没有鸡蛋。我说,‘我看到有一篮鸡蛋在那儿,你怎么说没有呢?’他说,‘都给预订了。’”
罗拉往外走,看到朋友桑都普太太的女儿正进店来,她招呼道:“盼盼!”就在几个月前,罗拉和诺妮还在她家受到客气的款待,她们着意留心另一个地方的另一种生活,吃的是鹌鹑蛋炒竹笋,脚下踩着油腻的西藏地毯。
“盼盼?”
盼盼面露尴尬,略带恳求地瞥了她一眼,从她身边匆匆走过。
“突然之间成敌人了,不是吗?”罗拉道,“人人都背弃你。”
违法搭建在蒙那米下方岩架上的那排棚屋中,姐妹俩注意到一间小庙飘起了一杆红底描金的旗帜,宣扬一种直至永恒的承诺:无论怎样,任何官方机构——警察、政府、任何人,都不敢质疑土地攫取的合法性,诸神已给予保佑。整个噶伦堡现在到处都是小小的神祠,一个个紧挨在市政禁止搭建的房屋旁边——这些私占土地的人真是天才。他们还私接管线,偷用别人的水电,电话线、水管和电线被搞得一团糟。院里那棵梨树,以前果子结得太多,罗拉和诺妮吃不完都要骂:“炖梨加奶油,该死的每天都是炖梨加奶油!”一夜之间,梨树的树皮全被剥光了。种花椰菜的菜田没有了,大门旁的地方变成了厕所。罗拉和诺妮走过的时候,小孩子排成行冲她们吐口水。她们的女仆柯桑被其中一家的狗咬了,她尖叫道:“看啊,你家狗咬我了,快给我的伤口涂点油和姜黄粉,不然感染了,我会死的。”
可他们只是大笑。
女人在路上行色匆匆。男人躲在家里瑟瑟发抖,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而饱受折磨,不是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指控他们为警察通风报信,就是警察认定他们是武装分子。那些能开车的也很危险,车只是一个陷阱;车辆要么有许多人盯着,要么被盗走;走路反而会行动更敏捷些,听到危险的动静就躲到丛林中去,涉水走过霍拉山泉,抄小道回家。不过反正用不了多久就没有汽油供应了,廓尔喀民族解放阵线的男孩们抽干了仅剩的汽油,所有的加油站都关闭了。
一天,赛伊买了一公斤潮湿的面粉和一些土豆回家,看到游廊上有两个人,似乎以前在哪见过,他们向厨子和法官哀求着。
“求您了,大人……”正是遭警察酷刑的那个醉鬼的老婆和父亲。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找麻烦呢?我们不是说过了嘛,警察逮了你丈夫跟我们毫无关系。我们又不是指控他、打他的人……他们当时如果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肯定去澄清不是他干的……我们根本不知道……我们不欠你们呀?”厨子说。可他又把赛伊买的面粉递给他们……法官吼道:“不许给他们东西!”说完又继续回到棋盘上。
“求您了,大人,”他们双手合拢,低头乞求道,“有谁能帮我们呢?没吃的,我们活不下去啊!我们永远做您的仆人……神会报答您的……神会回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