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比居在纽约街头尖声叫喊着。
“不要为我担心。这边的事都不要烦。酒店里吃饭安排得还好吧?饭店给你提供住宿吗?那里有没有其他从北方邦去的人?”
“提供住宿。吃饭免费。一切都好。你好吗?”比居又问了一遍。
“现在一切都平静了。”
“你身体好吗?”
“好。一切都好。”
“呵,一切都好,”每个人都点头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突然之间,他们无话可说了,那情感仍在,并膨胀着,对话却停住了;他们蓦地陷入一片虚无中。
“他什么时候回来?”看门人提示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我试试……”
比居都要哭出来了。
“你请不到假吗?”
他的生活还没有体面到可以偶尔请假。他无法回家看望父亲。
“我不知道……”
“喂?”
“哎呀呀呀,他请不到假。为什么?不知道,在那里一定很困难,赚那么多钱,不过他们肯定干活很卖力,这是一定的……不干活哪来钱……世上没这样的地方……”
“喂?喂?”
“父亲,能听见吗?”
他们又一次被隔开——
哔哔——嘟嘟,电话断了,他们对横亘在中间的距离束手无策。
电话断了,比居本想排遣的空虚感却变得愈加强烈。
他没法和父亲谈话;他们之间几乎无话可说,除了讲些紧急事情,用缩短的电报用语,像在战场上一样大声喊着。他们的生活已互不相关,只是心里仍希冀着那份维系。如果他继续在纽约生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父亲了。事情总是这样;十年过去了,十五年过去了,有电报来,或是打来电话,父亲过世了,孩子太迟了,来不及见最后一面。要么他们回去了,发现已错过人生中最后四分之一的时光,父母变得像是照片的底片。还有更惨的悲剧。最初的兴奋劲过去后,明显感到爱已经不在了;因为爱毕竟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而已,他们忘了,人们,或者说他们,已经习惯于这爱的缺失。他们回去了,找到的只是爱的表面;而内里已经被吞食了,如同白蚁正从里面将卓奥友慢慢凿空。
第7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