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嗯。”他伸出自己的手和她的比了比。“你看?”
手指。指甲。
“嗯。这么长的手指。小小的指甲。看,你咬的吧。”
他掂了掂她的手。
“轻得像雀儿。骨头一定是空心的。”
这些话显然事先就想过,故意指向那难以出口的意欲,想到这一点,她怦然欣喜。
雨季里五颜六色的甲虫飞来飞去。地板的每一个洞都能钻出只耗子,似乎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小老鼠钻小洞,大老鼠钻大洞,家具上涌现大量的白蚁,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家具、地板、天花板都似乎摇摇欲坠。
可这一切基恩都看不见。他的凝视本身就是一只耗子,它钻进赛伊绣着颠茄图案的和服的袖子,看到了她的肘部。
“真尖哪,”他品评道,“可以用来伤人了。”
他们看过了手臂和腿。再看到脚——
“让我看看。”
他脱掉自己的鞋,磨光露线的袜子立刻让他一阵羞惭,赶忙脱了塞到口袋里。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并肩坐在一处,仔细端详着那裸露的纤细的趾骨关节。
他看着她的眼睛,如此曼妙迷人:大大的、湿湿的、吸纳屋里每一寸光线,有种戏剧式的夸张。
但他克制住不去提及这些;最好还是关注在更科学性的探寻上,至少不会让他心跳如狂。
他用手掌盖住她的头……
“是平的还是凸的?”
他的手颤抖着,滑过眉骨的突起……
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胆;心中的恐惧不停要把他拉回来,可他执意向前,根本不去理会;他放任着自我。手指往下移到鼻子。
他的手指即将从赛伊的鼻尖落向弧度完美的双唇——
法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压着一层又一层发霉的旧毯子,床垫的弹簧坏了不少,四处都裂开了口,床有点晃悠悠的,人像睡在吊床上。他的内衣搭在灯罩上面烘烤,表放在灯下面,好让表面下的雾气散掉——这种境况对于一个文明人来说真是悲哀。潮气如细针刺戳着空气,让人觉得好像屋里也在下雨,可又没有使空气更新鲜。潮气凝结着,稠密得让人窒息,混合着胚芽和蘑菇发酵的气味,还有一丝柴火的烟气和老鼠粪便的味道,以及煤油和寒气混杂的味道。他下床找出一双袜子和一顶毛线帽。他刚穿上袜子戴好线帽,猛地看到一只蝎子的身形,印在灰暗肮脏的墙上尤其醒目,他踉跄着向前,手里拿着苍蝇拍,蝎子感觉到了他,背部耸立,尾巴也竖了起来,很快就跑了,转眼消失在墙根和地板的接缝处。“妈的!”他骂了一声。水罐里的假牙挑逗般地向他送上一个骷髅的微笑。他翻箱倒柜找出一粒安定,就着水罐喝口水吞了下去,水很冷,一直都这么冷——噶伦堡直接用的是喜马拉雅山的雪融水——冰水让他的牙龈剧痛。等舌头又能自由活动了,他对玛特说:“晚安,我亲爱的小羊排。”噢,他已是一个身体衰竭的老人,晚餐时勾起的不快思绪,药丸也无法将它们赶回思想的深洞里去。
第38章